"大宝,你大舅说总参二处那边有意思把你调过去,你看怎么样?"

  老爷子说话的语气很随意,但是秦大宝却知道,陆老爷子其实最想让他当兵,

  对陆家来说,所有的底蕴都在军中,以陆家一门双将来说,在军中是极为罕见的,

  以前没有孙子,就是没有继承人,这一直是陆家父子的心病,

  现在秦大宝和二宝把这块短板给补上了,

  二宝还小,大宝的年龄正好,而且还有文化,

  这到了军中,老爷子再扶着前进个五年八年的,

  秦大宝最少能当个营长,

  接下来小舅陆立业接手,秦大宝在四十五岁之前,就有希望进入将军的行列,

  如果这一切,没有大风暴的来临,

  只要秦大宝不犯原则性的错误,那这条路必是坦途,

  可惜,秦大宝太清楚这段历史了,到了那个时候,无数的老干部被打倒,下放劳动,

  如果老爷子和两个舅舅站错了队,

  那么做为家属的秦大宝,绝对会被株连,幸运的话,下放到兵团参加劳动,

  不幸的话,成为黑五类分子,住牛棚吃牛粪过日子,那时候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牛粪有的是!

  而且秦大宝会错过黄金十年,等过了这十年,他在军队中将不占任何优势。

  当然,以老爷子的地位,给秦大宝要一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种推荐上大学,其实啥也学不着,学生们良莠不齐,甚至有的人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秦大宝才不会去那种地方浪费青春,

  还是走自己那条既定的路,先做公安,然后再徐而图之。

  "姥爷,我挺喜欢公安这个工作。"

  老爷子愣了一下,看着秦大宝,这人一老,对待儿子和对待孙子是完全不同的,

  这几个孩子刚刚认回来,受了那么多的苦,老爷子不想勉强,但是他还是想试一试。

  "大宝,公安工作是和平年代最危险的工作,你考虑一下,不想去总参,也可以去当兵,我来安排,就去你小舅的那个师。"

  有很多的小说,总是在标榜什么为国不顾家,什么清正廉明,不徇私情,把一个六亲不认无限的拔高,上升到了只要当了领导,不杀两个亲朋好友就不是好官的层面,

  这简直是在开玩笑,

  谁没有个三亲六故?谁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这一当上领导,就非得铁面无私?不近人情?

  人心都是偏的,没有人的心是长在中间的,从古至今,那些所谓的铁面无私的人,大都是绝户,包拯就是最好的例子。

  老爷子这一代人更是拉帮结派,伟人不是说过吗,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每一个家庭成为家族,首先要做的一定是培养接班人,有了好的接班人,家族才有了延续。

  秦大宝沉吟了片刻说道:"姥爷,我不想当兵,如果当了兵,就会有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回不了家,

  我的性格太恋家,不适合当兵,我也舍不得离开我爸妈。"

  老爷子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的一生都是在军队中度过,见惯了生离死别,

  对这种儿女亲情,他实在是理解不了。

  "你爸你妈还有我和你姥……"

  秦大宝笑着摇摇头:"姥爷,我还是在公安工作吧,雯雯和妞妞也离不开我。"

  他实在不能说接下来除了62年对阿三的自卫反击战之外,二十年内没有大型的战役,

  在军中升职很难,这话只能憋在心里,不能拿岀来当理由。

  妞妞从老太太的怀里挣脱出来,滑到地板上,她从来没有下过台阶,只能往下爬,

  二宝牵起妹妹,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

  妞妞扑进了哥哥的怀里,秦大宝把她抱坐在腿上,妞妞就像是一个被吓到的小兽,眼睛里满是恐惧,

  "哥,哥,不走,不走…"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只有两岁多的孩子虽然听不懂老爷子的话,但是直觉告诉她,不让哥哥离开自己。

  秦大宝轻轻的亲了妹妹的小脸蛋:"哥不走,哥陪着妞妞。"

  秦大宝把一旁站着的二宝搂进怀里。

  老爷子的眼睛湿润了,铁一般的心脏软了下来,他长叹了一声。

  "好吧,姥爷不会逼你做不开心的事儿。"

  老太太走了下来,她也是军人出身,从内心讲,老太太也是支持大宝去参军的,

  但是又一瞅二宝和妞妞对哥哥的孺慕,这还是雯雯跟着翠翠去房间了,如果雯雯在这,也得是又哭又叫。

  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终究不能再让女儿的孩子骨肉分离了。

  门一开,警卫员提着两个大袋子走了进来,

  后面还跟着一个佩戴中校军衔的青年人,也提着一个袋子,

  说是青年,其实是介乎于中年之间,三十七八岁的年纪,个子不高,相貌儒雅,戴着一副近视眼镜,

  他一进来就笑道:"首长,您需要什么就给我打个电话好了,我去后勤去拿,何苦让柱子去服务社跑一趟?"

  说话的语气里有三分熟捻,七分的尊敬,

  老爷子点点头:"小钱来啦,这些东西是李医生买给外孙,外孙女的,不好占公家便宜。"

  "大宝,这是我的秘书,钱书广,你叫钱叔叔就行。"

  秦大宝缓缓站起身,脸上的笑容依旧,但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向钱书广刺去,

  这个人他认识,69年钱书广出卖了他的上级,一举登上了高位,

  就这还不算,钱书广还将他的上级一家迫害致死,只有一个小女孩逃脱了魔掌,不知所踪,

  当时的钱书广是做为先锋斗士而出名的,秦大宝曾经在宣讲大会上见过他。

  现在钱书广的出现,唤醒了秦大宝的一点记忆,好像当时钱书广出卖的上级就姓陆…

  秦大宝惊骇地望向正襟危坐的姥爷…..

  钱秘书笑嘻嘻地上前拉住大宝的手,一顿摇晃,秦大宝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哎哟哟,这就是首长说的外孙吧?昨晚上,首长打电话告诉我,

  我呀兴奋的一夜未眠呐,总算是团圆了…"

  秦大宝亲眼看着钱秘书的双眼,从明亮到泛红,从泛红到升起了一层薄雾,

  薄雾化成了泪花,泪花在眼睛里打转,

  这一系列的情绪变化,让大宝都忍不住心里给他点了个赞,夸一句好演员!小金人都应该给他发奖。

  钱秘书见秦大宝一直含笑不说话,他也不在意,小屁孩儿一个,

  他松开秦大宝的手,摘下眼镜,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了一下眼睛,又擦了擦眼镜,

  这才走到老爷子面前,躬身说道:"首长,这是大喜的日子,我去搞点肉,

  孩子回来,一定要吃点好的。"

  老爷子刚要点头,秦大宝笑道:"钱秘书,就不麻烦你了,我已经买好菜了。"

  钱书广愣了一下,他听出来了秦大宝的疏远,但是他转念一想,

  这是不熟悉,毕竟刚见面,也很正常。

  他是万万没想到,秦大宝是了解他的人,

  钱秘书是个很有城府的人,脸上的笑容不变:"嗯也好,首长,现在的孩子都喜欢军装,我去后勤领几套,一会儿送过来。"

  这个老爷子没拒绝,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