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正卿来了,正事也说完了,骆宁派小丫鬟去了趟崔正澜的院子,请她过来叙话。

  崔正澜很快到了。

  她大刀阔斧走进来。步子太大了,掀动了裙摆,露出她白绫裙子底下的一条深墨色长裤。

  头发微微汗湿,面颊尚有几分习武后的红潮。

  崔正卿简直没眼看她。

  辰王还打趣她:“崔将军这是刚刚解甲?”

  崔正澜:“……”

  萧怀沣神色冰冷,语气不善:“不成体统。谁准你在内宅这么横冲直撞?”

  崔正澜简直烦死。

  她自己看不见,她的步子太大掀起了裙摆,长裤已经暴露了,只当这几个人贫嘴恶舌捉弄她。

  她蹙眉。

  “你要是不服管教,也禁足半个月。”萧怀沣见她蹙眉,脸色更沉。

  骆宁笑着打圆场:“王爷,阿澜只是想见她哥哥,急躁了点。不妨事,脾气急可以慢慢改。

  她本心很好,对我也恭敬。她要是也禁足了,往后每日就我和王侧妃大眼瞪小眼,怪尴尬的。”

  萧怀沣看向崔正澜:“还不坐下?”

  “多谢王爷。”崔正澜识时务为俊杰。

  王妃替她求情了。

  王妃需要她。

  谁管这王爷说了什么蠢话,王妃的话是很动听的。

  不能叫王妃为难。

  “……过府快一个月了,感觉如何?”崔正卿问,“可还习惯?”

  “除了不能出门,跟在家里一般无二。”崔正澜说。

  院门一关,就是她的天下。

  王府什么都好,只是不能随意外出。

  崔正澜不怎么想闲逛,她本身不爱热闹。当然,她也有底气:她想出去,挑准王府侍卫巡查的间隙,走墙头就遛了,王府关不住她。

  这段日子,她只见过王爷两次——挺好,很满意。

  “你可缺什么?”崔正卿又问。

  崔正澜:“王妃照拂我,什么也不缺。”

  “七哥,我娘挺想她的,改日准她回去看看?”崔正卿又问。

  萧怀沣:“不行。叫舅母忍着。”

  崔正卿在心里腹诽:新婚从角门进来、不准随意外出,这完全就是妾室啊。

  好在他妹妹并非真的嫁入雍王府,要不然真有点委屈。

  “王爷,我打听过,如果我出门做客,是可以带上侧妃的。”骆宁说,“最近春宴颇多,我可以带着阿澜去崔家赴宴。”

  萧怀沣没有驳了骆宁的话。

  方才还令行禁止,这会儿毫不迟疑松了口:“内宅的事,你做主吧。”

  崔正卿:“……”

  他心里有数了,改日叫他母亲给雍王妃下帖子。

  中午,崔正澜留在正院用了午膳。

  嘉鸿大长公主的事,很快传遍了盛京城。

  “雍王府侧妃进门”的舆情,终于被嘉鸿大长公主抢走了风头,无人议论。

  三月底,朝廷定了案:褫夺了嘉鸿大长公主的封号,收回她的封地。

  果然只是除名、削邑,留她性命。

  这是裴氏与皇帝斡旋之下,最有利的局面。

  公主府收回,嘉鸿大长公主搬回裴氏大宅,与公婆、妯娌等人同住。

  此事热闹一时,人人议论,包括雍王府内宅。

  两位侧妃解除禁足,又到骆宁跟前请安。

  郑嘉儿并没有受到什么教训,当面讽刺裴妤:“你大伯母的公主府,可是没了。”

  裴妤受了无妄之灾,莫名被禁足半个月,沉稳了些许。

  她没敢和郑嘉儿吵,只是说:“裴氏靠的又不是公主府。我们裴氏,书香门第,从不计较俗世的名利。”

  郑嘉儿不屑,嗤声一笑。

  裴妤看向骆宁:“王妃,您就这样看着她嘲讽我吗?”

  骆宁:“你们俩拌嘴,谁也没少说一句,怎么,你要我各打五十大板?”

  裴妤:“……”

  郑嘉儿挑了挑眉。

  骆宁:“郑侧妃,你再三挑事,是还想被禁足吗?”

  郑嘉儿面颊抽了抽。

  骆宁还以为她会跳起来,她却忍了这口气,低垂眼睫:“不敢了,王妃。”

  王珺安静坐在旁边,不接话;崔正澜魂游天外,对郑嘉儿和裴妤的争执不感兴趣。

  骆宁端了茶,叫她们退下。

  她进宫去看望太后,却在寿成宫遇到了嘉鸿大长公主。

  她被除名、削邑,可血脉上仍是皇帝的姑姑,先皇的妹妹。

  裴家长房地位不低,她可以用裴家大夫人的名义,要个诰命。

  她来给太后请安,哭诉委屈:“这是诬陷,我并没有做此事。”

  太后:“证据确凿。”

  “皇嫂,有人想要害我,伪造证据还不容易吗?我是冤枉的。”嘉鸿大长公主哭道。

  她死不承认。

  万佛寺的事,也没有证据,她可以轻易脱身。

  这次好不容易抓到了把柄,裴氏却颠倒黑白,皇帝又不能跟朝臣们对着干,愣是让嘉鸿大长公主逃过一劫。

  不过,除名削邑,也足以叫她脱了一层皮。

  看到骆宁,嘉鸿招招手:“阿宁来了。”

  没有半分怨怼。

  她知晓是雍王使坏,却似完全不迁怒骆宁。

  她要是说几句难听话,骆宁反而会觉得踏实些。

  骆宁叫她“裴夫人”。

  好半晌,嘉鸿大长公主才离开寿成宫。

  太后有些头疼。

  “……母后,您受气了吗?”骆宁问。

  太后勉强一笑:“不曾。她这个人,狡诈得狠,又钻营多年,轻易拿不下她。”

  骆宁:“万佛寺的事,她也没担责。”

  “先缓一缓吧。”太后说。

  嘉鸿大长公主出了宫门,裴应在门口接她。

  “娘,您不该进宫的。”裴应说,“这段日子,您可以闭门数日,别叫人再拿了错处。”

  嘉鸿大长公主丝毫不介意:“不妨事,免得他们以为我是软柿子。”

  又道,“我在寿成宫,遇到了阿宁。”

  裴应心中一慌。

  公主笑了笑:“你急什么?我不曾迁怒她。这是萧怀沣那个小孽畜作祟,不跟阿宁相干。”

  裴应心惊肉跳。

  不知母亲是真心这么觉得,还是仅仅安抚他。

  “放心吧,过些日子,皇帝还得重新给我一座公主府。到时候,换个更好的封地。”公主说。

  她气定神闲。

  裴应静静看着她,心里滋味莫名。

  他甚至想到了骆宁。

  一想到骆宁,裴应的心就晦暗了一层。

  母亲威胁他:他敢走,她就会对付骆宁和骆家,要镇南侯府和雍王妃陪葬。

  裴应困在这里,无法脱身,日夜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