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醇香、肴馔丰盛,王家宴席办得热闹。

  白慈容由建宁侯夫人领着,特意与女客这边的贵人寒暄。

  也到了骆宁这桌。

  “……过往对错,阿容说她都不计较了。她是个好孩子,心胸宽广,才如此投了我的脾气。”王夫人笑道。

  骆宛差点没翻出白眼。

  什么意思?

  白慈容那些丑事,都推说骆家害她的?

  “阿容的确是个好孩子。”白氏笑着接了话,“牡丹不应在乡野,需得养在暖棚。她到王家才几日功夫,气色越发红润了。”

  王夫人、白慈容和白氏都笑起来。

  白氏贬损镇南侯府,只为拔高白慈容。

  白慈容是他们唯一希望。

  女客们几乎都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往这边看过来。

  见过白慈容丑态的,除了周家夫人小姐,就是骆家亲戚;而骆家亲朋,没资格出现在建宁侯府的宴席上。

  白氏又替白慈容解释。

  客人各有心思,目光投向这边。除了周家夫人、小姐在心里鄙视,其他人或多或少有点动摇。

  “生得美,招惹记恨也是有的。”

  “内宅之事,一言难尽。”

  骆宛快要失控。骆宁回眸看一眼她,她这才坐稳。

  王夫人和白慈容没有和骆宁说话,特意跳开她。

  骆宁也没赶着去答话。

  宴席进行到了一半,有女客要去王家后院的暖棚赏花。

  “听闻王家花匠极其了得,秋天了,暖棚里还开芍药呢。”

  芍药美、花期短,能养在金秋的暖棚,的确是稀罕事。

  望族能找来能工巧匠,培养这般奇迹。

  骆宣对骆宁说:“大姐姐,我身上有些不太舒服,您能否陪我出去走走?”

  她说话声音有点大,“求你了,大姐姐。”

  有人看过来。

  骆宁笑了笑:“哪里不舒服?走,咱们去请王家的管事,寻个大夫瞧瞧。”

  她搀扶骆宣起身。

  姊妹俩走出去。

  白慈容坐在主位,已经瞧见了;白氏也看到了。

  宴席气氛极好。

  酒很醇厚,浓郁得叫人陈醉;而从屋顶琉璃瓦洒下的一抹阳光里,有轻尘起舞,旋转婀娜。

  白慈容静静坐着,姿态优美。她知道,男客席位上不少人看她:欣赏她的美貌、估量她的价值。

  她不在乎。

  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些凡夫俗子的倾慕。

  她从小就美丽,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惊艳目光追随,她知晓自己绝非凡品,不会与这些庸俗的男人厮混终身。

  余卓也在看她。

  白慈容回视。

  彼此眼神交汇,余卓轻轻举了酒杯。四周有人留意到了,可白慈容还是举杯应和。

  这一瞬,余卓脸上铺满了容光。

  “他一定爱极了我。”

  白慈容还只是商户女的时候,余卓就愿意娶她。

  她的美貌、她丰厚陪嫁,弥补了她出身的不足;如今,她成了王家义女,身份尊贵,余卓只会越发心花怒放。

  “骆宁,哪怕你再有出息,你从小爱慕的男人,也没有后悔舍弃你。他眼里始终没有你。”

  白慈容替骆宁想想,觉得她会痛苦。

  这痛苦,似心头隐疾,无法对任何人说明白,也无法被任何事取代。

  白慈容想,要是她与余卓青梅竹马,余卓变心,她非要杀了余卓,叫他永远消失,心头的不平衡才可以消除。

  由此可见,骆宁的痛苦是绵长的。

  白慈容又轻轻啜饮一口酒。

  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脸上。不是倾慕,不是探究,而是冰凉与警告。

  白慈容顺着望过去,瞧见了王堂尧,建宁侯的幼弟。

  王堂尧容貌不凡,俊美异常。可气质威严,叫人不敢亵渎。

  他目光如有实质,仿佛在说:“端庄些,别给王家丢人。”

  白慈容如被扇了一个耳光,面颊有些火辣辣的。

  她端坐,低垂视线,不敢再乱看了。

  她余光瞥见余卓站起身走了。

  挺好。

  计划很顺利,余卓要她承担今日所有的恶果。

  骆宣亦然。

  片刻后,白慈容站起身,说她要出去透口气。

  建宁侯夫人笑了笑:“快些回来。”

  白慈容应是。

  建宁侯府很大方,王夫人叫婢女剪了暖棚里的芍药,分给宾客。

  骆宁从外面回来,正好赶上了分芍药。

  “真漂亮。”骆宁接了一枝,连连赞叹。

  旁边有位夫人答话:“建宁侯府才有这么大的气度。中秋开芍药、腊月开牡丹,令人惊叹。”

  骆宁也赞:“了不得。”

  白氏听到了,微微蹙眉:“不要如此作态。”

  显得没见过世面。

  骆宁不再说话。

  建宁侯夫人看了半晌,却没瞧见白慈容。

  “……五小姐呢?”有人问。

  白慈容出去大半日了。

  便在此时,骆宁的庶妹骆宣,跌跌撞撞跑进来,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大姐姐!”

  一时间,满场宾客目光都看向她。

  方才,她和骆宁一起出去的,而后是骆宁先回来。

  白氏眉头微蹙:“喧闹什么?还不快坐下。”

  骆宣却不理会,惊吓过度:“大姐姐,三妹出了事,骁骑将军要杀她!”

  二夫人猛然站起身:“什么?在哪里?”

  一旁的周夫人也起身:“别慌,小孩子乱说话的。这是建宁侯府,岂会杀人?”

  骆宁也惊慌失措:“二婶,雍王给了我一样东西,三妹好奇想看看,我给了她。莫不是此物招惹了祸事?”

  “在哪里,快带我去。”二夫人高声道。

  骆宣应是,转身往外走,脚还是不太利索。

  白氏坐在那里,预感不对劲。今天是“王家五小姐”的及笄礼,骆宁难道想要算计她?

  她也起来。

  建宁侯夫人蹙眉:“这成何体统?真是寒门……”

  不成气候的暴发户,实在很拙劣,到人家做客都这个鬼样子。

  她只得起身。

  她一动,有些好事之徒竟也跟着;男客那边,不乏纨绔子,最爱赶热闹。

  呼啦啦一群人到了旁边休息的小院时,就瞧见骆宛怀里竟抱着白慈容的褙子,跟白慈容拉拉扯扯。

  余卓在旁边,长剑出鞘,竟是想要动手。

  “混账,你敢杀人?”二夫人又惊又怒,急急冲上前,狠狠推搡余卓,“你想要杀我女儿,不如先杀我!”

  白慈容看到这么多人,心中一慌。

  “不是这么回事。”

  “怎么衣衫不整的?”骆宁赶过来,开口问。

  白慈容脸色难看至极:“是骆宛,她非要搜我的身,说我偷了她的东西,这才拉拉扯扯。”

  骆宁意味深长:“哦……”

  身后的宾客们:“……”

  “阿容,休得无礼,快进屋!”建宁侯夫人厉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