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怎么会有如此深厚的武学功底。

  也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以何种手段收服了江湖九大恶人,让他们成为了神霄楼的领主,甘愿屈居在他之下。

  更没有人知道他的长相和姓名,见到他的人都只能尊敬地称呼一声“楼主”,鲜少有亲近之人,唤他一声“公子。”

  他果然不需要姓名。

  因为他的武力,足以让万人俯首称臣。

  一个名字而已,又能算得了什么?

  武林大会,各路英雄豪杰齐聚。

  夜挽澜也看见了她熟悉的面孔——

  林梵音、谢临渊、霍惊羽、水云轻、月筝、星昀……

  除了足不出户的容时,六大门派的天骄们也都到了。

  万人齐贺,恭迎神霄楼主一统江湖。

  夜挽澜静静地站在人群中,抬头看向最高处的那个少年。

  在诸多江湖人中,他十分的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幼小,但他的气势却盖过了所有长者,让人不可逼视其风华。

  连夜挽澜也不曾料到,前世她没能看到的武林大会,却在三百年后逐一在她眼前展现。

  虽然朝廷从来不插手江湖的事情,但武林大会这样的大型聚会,朝廷也不可能不派人前来。

  夜挽澜知道这一次来的人是谁。

  是燕王鹤迦,她的哥哥。

  这个时候的鹤迦,已经十八岁了,战神之名也早已传开。

  他只带了一名副将,隐匿了身形,藏在了万千江湖人中。

  “王爷,新任武林盟主……恐怕不是个安分的主。”副将有些担忧,“十六岁便已杀了数百人,可见他还并未达到巅峰,一旦他成长起来,将会无人是敌手啊。”

  易了容的鹤迦静静地看着比他小了两岁的武林盟主,忽然笑了起来。

  他鲜少笑,总是一副冰冷冷的样子。

  这么一笑,让身旁的副将不由有些心惊胆战。

  “江山代有才人出。”鹤迦淡淡地说,“没有天才出现的时候,才更要担心。”

  副将捉摸不透他的想法,试探性地问:“王爷的意思是……”

  “人逢知己是喜事,人逢对手亦是,希望有一天,能和他痛痛快快地打一场。”鹤迦转身,“不必担心,还有小澜在。”

  夜挽澜的心猛地一震。

  这个时候,哥哥就已经如此相信她了么?

  可她终究还是死得太早太早了。

  武林大会结束之后,神霄楼主回到了神霄楼中。

  领主们七嘴八舌、眉飞色舞地讨论。

  “你们是没看到今天楼主是和风采,万人朝拜,实在是痛快!”

  “看到了看到了,可算是等到这一天了,谁都没想到这武林盟主竟然让楼主坐上了。”

  “那些老匹夫不敢相信的眼神,可谁让他们打不过楼主?”

  “可惜我等还是没能一窥楼主真容啊。”

  “我们修习术法之人,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听到这话,神霄楼主似笑非笑,“若被人知道了样貌、姓名、生辰八字,以此设下阵法,岂不是遭殃?”

  有领主愣住:“可圣女和教主大人……”

  月筝和星昀,却从未遮掩过自己的容貌。

  “哦,这个原因么,大概是因为我比他们怕死。”神霄楼主如是说道。

  可他的语气是如此的轻描淡写,眼里也没有任何惧意。

  旁人不明白,但夜挽澜明白。

  三岁那年带给他的创伤太大,他恨仇人的同时,也在恨自己。

  他不想看到自己的脸,会想起惨死在他面前的父母。

  所以从三岁开始,他就没再用过他真正的脸。

  外人只能够看到神霄楼主的风姿无双,可高处不胜寒。

  夜挽澜知道,他和她一样,是寂寞的。

  十六岁便威震江湖,打遍武林无敌手。

  可若是让他选择,他宁愿选择在父母膝下承欢吧。

  命运是一把无情的利刃,推着人往前走,无法更改,无法回头。

  当所有人都离去了,少年敛了笑意,默默起身。

  他去了无底崖。

  无底崖上,有一块墓碑——

  父燕无痕与母苏红袖之墓。

  少年将一个包袱放在了墓碑前,打开来,里面竟是一个血已干涸的人头。

  “父亲,母亲,孩儿已经替你们报了仇,最后一人也被我杀了。”他声音淡淡,“这个人倒是聪明,在我杀了沧浪刀宗宗主的时候,他就知道是我来了,竟然逃窜了整整六年。”

  无人应答,悬崖之上,只有清风拂面。

  他又取出了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的玉质并不好,里面有不少杂质,其上也有斑驳的痕迹,显然是上了年份。

  但夜挽澜看得清楚,玉佩里面刻了两个字——

  云隐。

  原来神霄楼主真正的名字,叫做“燕云隐”。

  燕穿丛云不争天,隐于世间自逍遥。

  燕无痕和苏红袖希望他长大之后能够远离江湖纷争,哪怕没有高深的武功和修为,只要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长大就好。

  但可惜,希望终只是希望。

  人算不如天算,上天偏偏要把美好的东西打碎了给人看。

  燕云隐和燕无痕、苏红袖这对夫妇,一起死在了十三年前。

  现在,只有神霄楼主。

  他又摘下了从未卸下的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张很普通的脸,过目即忘。

  夜挽澜知道,这也并非他的真实面容。

  果然,他又撕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可两层伪装之后,竟然还是假脸。

  夜挽澜轻叹。

  神霄楼主果然心思过于缜密。

  少年抬起手,术法卸去,真容终于展现在了夜挽澜的眼前。

  “……”

  一切都在此刻寂静无声了。

  夜挽澜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了。

  此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这张脸。

  是她熟悉的长眉,熟悉的凤眼,熟悉的唇形。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时候的他还有几分稚嫩,他的头发也是黑的,没有变成白色。

  他的容貌生得极好,无论是何发色,都十分的俊美。

  只是白发的他,多了几分沉静

  夜挽澜站在原地,眼睫都在颤。

  她想,他们或许都太过警惕,太过骄傲,太过狠心,不信任任何人。

  永宁公主认不出神霄楼主,神霄楼主也不识得永宁公主。

  但三百年后,晏听风一直在夜挽澜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