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Z。”

  那两个字母并不清晰。

  程玺伸手去碰,字母居然掉了下来。

  原来是一张和木盒颜色相同的旧纸。

  她小心翼翼拿起那张旧纸,迎着光。

  爸爸喜欢收藏字画,为讨他欢心程玺经常接触那些,会简单分辩字画真假以及各种制假手段。

  比如纸张的新旧、痕迹的成因,是否自然形成。

  这张纸破破烂烂,大概有百分之二十残缺,而且明显浸过水,表面上密密麻麻的细小褶皱。

  像经过揉搓进水后再补救式还原。

  程玺倒抽一口冷气。

  姑奶奶极可能吞过这张纸,用这种方法留下线索……

  上面的字已经看不太清楚了,但细看能发现纸张的边角处有0.4mg字样。

  程玺眼神一亮。

  这应该是药瓶上的贴纸。

  姑奶奶曾用过的这种药。

  一种名为MZ的精神类药物!

  但她有一点不明白。

  姑奶奶留了遗书,暗示她来程家找遗物,为什么又要在遗物里弄这么多哑谜?

  除了防止遗物落进外婆他们手里,她想不出其他理由。

  程玺打开电脑,同时打了一通电话。

  “帮个忙,查一下七年前有没有一种叫MZ的精神类药物……嗯,非法药品。”

  “好的!”

  程家,她动定了。

  一为了给自己,母亲,还有姑奶奶解恨。

  二也是为了逼外婆,让她把母亲当年和外公签的合约拿出来。

  如果在外婆手上的话。

  *

  1201号房。

  司南站在落地窗前,烟燃到了尽头。

  他挂断电话后喊了声“何泽”。

  “南哥!”

  司南回头,冷声吩咐:“调几名好手,负责程总安全。”

  何泽不服气,略带稚气的脸又黑又沉:“整个沈家都为程总卖命,哪需要您去操心她的安全问题。”

  沈家旗下坐拥国内最顶尖的安保集团,程玺有沈家的小姐少爷亲自服侍,谁有她的安保服务优越?

  司南不听他废话,“让你去你就去,如果她出事,我扒你的皮。”

  何泽:“……”

  司南刚收到实验室阿标的电话。

  他昨天在茶室里中的药,确实是一种,从没在市场上流通的新型精神类药物。

  因为爷爷放不下程雨,父亲放不下程芷,他又对程玺余情未了,这几年他没少调查程家。

  他本想为爷爷证明清白,解除多年误会。

  可爷爷当年的事埋得太深,反而查到程雨的悲惨经历。

  程家人名义上照顾,实际上程雨的病情却反反复复,财产自然而然落进了他们手里。

  他见识过程家人的人品,有理由怀疑程雨的病情有程家人的手笔。

  控制程雨,得到财产,之后再慢慢地把她熬死。

  现在,程家已经明面上对程玺动手了。

  他们随时会翻脸,新仇旧怨加起来,闹出人命也不稀奇。

  程家连程雨都不放过,能放过比程雨身价百倍的程玺?

  程玺是个聪明人。

  经过七年前那场劫难,为了防止ST落到宁城这帮人手里,她不可能不提前安排好身后事。

  程老夫人那个老狐狸,必然要防她这一手。

  有程雨那么成功的案例摆着,老狐狸的旧计不可能只用一次。

  许成章植物人,程玺没有另一半。

  程家一旦以监护人的身份控制程玺,哪怕程玺立过遗嘱,ST都会被老狐狸窃取。

  程家三楼。

  三楼有一间房专门用来供奉老爷子和程雨,程老夫人隔三差五会过来一趟。

  老夫人在他们的灵位前站了半个小时,女佣过来请了几次。

  不知在想什么,她浑浊的眼睛变得越来越冷。

  嘴里时不时念着“凭什么”。

  “凭什么啊……”

  “妈!”

  程正邺进门,心疼地托住她,“您怎么还不回房休息?”

  老夫人推开他的手,又哭又笑,“正邺,你说我跟你爸那么多年,图的什么?”

  程正邺不想直面这个问题,打岔道:“您还有儿孙后辈,别胡思乱想了。”

  “那又怎么样?”

  老夫人忽然看向他,眼神里淬着冰,“我拿你们当儿孙后辈,你爸拿你们当儿孙了吗?”

  “妈……”

  “他偏心程芷,你都忘了吗?”

  程正邺不想提旧事,皱眉道:“您和爸生了四个孩子,只有姐一个女儿,别说父亲疼她,我也很喜欢姐。”

  程老夫人苦笑:“你错了,你爸骨子里是个重男轻女的老古董。”

  “我不同意。”

  老夫人咬着牙根:“他喜欢程芷,因为程芷像他的初恋情人,要不是我做过DNA,还真以为她是那女人的女儿,被你父亲给掉包来的!”

  看她气得脸色都变了,程正邺不忍心。

  “都是老黄历了,您早该放下的,我爸当年娶您,说明他最在意的人是您。”

  “至于初恋,谁没有一个心动的人呢?”

  他耐心地劝:“反正您赢她了,其他的就别在意了。”

  老夫人笑出眼泪,转头轻轻擦了一把,“你傻不傻?我从头到尾都是输家,输了一辈子。”

  “当年我迫于家里的压力跟你爸结婚,为此我跟男友闹分手,我以为你爸会疼我,做个好丈夫,可你爸心里永远装着那个女人。”

  她捶打自己的胸口:“那我算什么?”

  “妈别说了……”

  “我以为我给他生儿育女,他会出于感激而忘了她,可是呢?我连个小丑都不如!”

  “你爸对我从没公平过,因为我撕碎他初恋的照片,他跟我冷战多年。”

  “我怀胎十月的女儿,居然跟那个女人神似,他毫不回避地夸女儿像那女人,和她一样聪明漂亮!”

  “他对程芷的越疼爱,打在我脸上的巴掌就越疼,他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程老夫人越说越激动,声音蓦地哽在喉咙里。

  “妈您别说了!”程正邺眼泪纵横,握住她的手跪在她脚边, “我求您走出来吧,爸已经去世二十多年,您别再折磨自己了!”

  程老夫人疼得揪住心口,“他可以不爱我,但他为什么又要娶我?”

  “我放弃自己的感情跟了他,我想和他好好生活,可他为什么不成全我?”

  “哪怕他去世,也要在我心里扎一把刀子!”

  程正邺知道母亲的心病,可这些年他尝试无数种方法,全都无济于事。

  他以为父亲的去世,会让母亲从感情的伤痛里走出来。

  可父亲临终前的一纸遗嘱,让她彻底失控了。

  ST集团占程家总产值的百分之七十,也是程家旗下最有潜力的项目。

  父亲却将这部分全部归程芷所有。

  剩下的边边角角,由母亲和三个儿子平分。

  巨大的不公无疑会让程家离心。

  母亲得不到父亲的爱,在家事上格外要强,重财重物。

  他懂母亲当时的愤怒,无力和绝望。

  也侧面印证了她这一生的失败。

  可是……

  程老夫人推开程正邺,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

  “就因为程芷长得像那女人,你们失去了ST的继承权,你们甘心吗?”

  “妈……”程正邺想打断她。

  程老夫人的手指狠狠戳在他脸上。

  “二十三年前你们争不过程芷,二十年前你们争不过许成章,现在,连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孩子,也争不过吗?”

  说到这儿。

  门外,经过的脚步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