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的后背被冷汗湿透,下意识又看向程素年的铜镜。

  那铜镜离他这样近,会不会已经把他的阳寿……

  视野中,京城来的吃人高官突然有了动作,他曲指在铜镜背后轻叩了两下。

  声声叩,落在仵作耳中像阎王的催命符。

  仵作大惊,额头贴地,嗑出一声响。

  “大……大人饶命!小……小的虽然是桂中县衙的仵作,但……实在也没碰过这样离奇的案子,能力有限,查验不出。”

  吃了县令就不要再吃他这个小小仵作了吧?!

  程素年盯着他稀疏后脑勺上的白发,挥挥手。

  “退下吧。”

  仵作如释重负,慌里慌张起身退下。走出去之前,又看了两眼程素年手下的铜镜。

  那视线惊惧又忌惮,直到被程素年冷冷目光一刺,才屁滚尿流赶紧退下。

  江城自然是没错过仵作对程素年的铜镜的反应,关好了门,隔着书案在程素年对面坐好了,才低声回禀:

  “大人,已经照大人的吩咐,派人去桂陇州府,请知州衙门的仵作前来协助了。”

  程素年微微颔首,“我瞧县志县史,桂中虽是偏僻县城,但民风尚算淳朴,不曾发生过恶意凶杀案。韦宏才这案子离奇,仵作勘验不出也不足为奇。”

  江城给他斟茶,“属下也去瞧过那尸体,确实如县里仵作所言,无外伤,无毒发迹象。且那三人死时面带微笑,不像痛苦而死。传言……”

  程素年啜了两口茶,“传言什么?”

  程素年慢饮一杯茶,听手下侍卫江城迟疑道:“传言这妇人是个妖物,引诱县令韦宏才和虚生和尚下井亵玩,然后……吸食了他们的精魄……”

  江城说着,如刚才那仵作一般,小心瞥向程素年的铜镜。

  程素年好笑轻哼,“是不是还说,是本官以妖术控制的那妇人,叫那妇人把不听话的县令吃掉的?”

  江城不敢多言,抿紧唇。

  程素年又哼一声,“妖言惑众。”

  话音落,突然心口遽然一疼。

  那疼痛,像有手狠狠捏紧了他的心脏,并用力往下一扯。

  程素年向来是能忍的人,但这一下竟疼得他一口气上不来。脸色唇色倏地变白,闷哼一声捂住心口,就往案几上扑倒。

  江城见状大惊,扑过来扶住了他,“大人!”

  又往外呼喝,“来人!”

  江城才呼喝罢,突然手臂重重一疼。

  程素年攀住了他,五指用力深深扣进他结实手臂中,咬牙出不得声,心口涌上喉间的血从唇缝渗出。

  但灼灼目光盯紧了江城。

  已有脚步声从楼下往程素年所在房间来,江城迎着程素年的目光,双眼微微大睁,透出讶异,随即了然。

  “叫县衙的准备准备,大人明日去县衙检查公务。”

  江城尽量叫自己的声音平静。

  程素年紧扣他的手松了一松。

  江城便知道,他拿捏对了程素年的意思。

  程素年放开江城手臂,复又坐回去。捂在心口的手还没放下,反而抓握成了拳,关节泛着死白,手背青筋更是分明。

  他举拳,往心口重重捶了两下,可疼痛仍不得缓解。

  外头的人虽然应下了,但还未退下,门上仍映着影子,是个侧耳往程素年房内倾听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