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家回来后,沈昭宁便开始安排人暗中观察父亲和柳姨**一举一动。

  然而一连数日,沈家那边却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毫无破绽可言。

  沈昭宁虽然着急,却也只能跟着按兵不动,只在沈家多安插了几个眼线,以防万一。

  但沈家那边她暂时动不了,沈漓鸢倒是可以试探试探。

  毕竟沈漓鸢如今在刘氏身边过得苦不堪言,若此刻她得知二房有意让自己这个被她视为眼中钉的姐姐管家,一定会按耐不住,主动上门。

  此后几天,沈昭宁一直待在婆母身边,随她看账。

  裴恒也信守承诺,每日里装模作样地在家中读书写字,待到日头偏西,才溜出去寻他的狐朋狗友们厮混。

  只要他每日完成课业,沈昭宁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惹出什么大乱子,他愿意怎么玩便怎么玩。

  午后,日光暖融融地洒在院子里,窗外月季甜香丝丝缕缕地飘进屋内。

  沈昭宁正陪着裴二夫人在花厅里品茶闲聊。

  二夫人性子温和,这些日子待沈昭宁如亲生女儿一般,婆媳俩相处得很是不错。

  “恒儿如今肯读书上进了,都是你的功劳啊,”

  二夫人笑盈盈地望着沈昭宁,眼中满是欣慰:“以前我怎么说他都不听,如今倒是转了性子,看来娶妻娶贤,此话果然不假。”

  沈昭宁抿唇一笑,谦虚道:“母亲谬赞了,夫君本就聪慧,只是以前贪玩了些。”

  “如今他也成熟了,自然也就知道上进了。”

  二夫人笑容盈满了眼睛:“我还不知道那混小子什么样?要不是你,他哪有现在这么乖的时候。”

  “我让人给你买了些簪子首饰,等会你全都带回去,好好打扮打扮。”

  说着,她又命人取来几匹上好的云锦和几套精美的头面,一并送给沈昭宁。

  婆媳俩正在说话,门外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沈漓鸢今日穿着一身天青色衣裙,发上几支金簪流光溢彩,显得格外花枝招展。

  她一进门,就看见二夫人正拉着沈昭宁的手,一脸慈爱地将一支琉璃点翠金丝簪**她的发间,桌子上还摆放着几匹光彩夺目的云锦。

  看见那支晶莹剔透的琉璃簪,沈漓鸢忽然感觉自己头上的金簪不香了。

  原本她今日特意打扮一番,想要压沈昭宁一头,可还没开口,直接被那支簪子比下去一截。

  二夫人瞥见沈漓鸢沉下来的脸色,立刻让人将云锦和头面收了起来。旋即笑着道:“漓儿,我先回去了,好好招待你妹妹。”

  也不知大嫂家这儿媳怎么回事,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沈漓鸢她皮笑肉不笑地对二夫人行了礼,待二夫人离开后,才阴阳怪气地开口。

  “姐姐如今可真是好福气,嫁到侯府,竟还能得婆婆如此疼爱,真是羡煞旁人。”

  沈昭宁笑容浅浅:“妹妹说笑了,侯夫人出身高贵,举止优雅,有这么个好婆母在身边,你才是那个有福的。”

  沈漓鸢被扎心了。

  这些日子她被刘氏磋磨得人都瘦了一圈,不是今天不舒服要捶背,就是哪里酸痛要捏腿。

  丫鬟的活基本上都让她干了,刘氏还偏偏要在裴文轩面前说她好吃懒做。

  一想到这些日子受的气,沈漓鸢恨不得掐死那个老虔婆!

  “姐姐何必跟我假客气,谁不知道二婶出手大方,为人豪爽,只是这钱财再多,也终究只是商贾之家,上不得台面。”

  话到这里,沈漓鸢又得意起来:“说起来,我夫君如今可在朝为官,每日里都有帖子送到府上请我赴宴。”

  “姐姐虽是国公府嫡女,却因嫁给商贾,如今也没什么人愿意与你往来了。”

  沈昭宁品了口茶,不曾言语。

  沈漓鸢当她无话可说,开始变本加厉:“我听说二公子近日也在用功了?不是妹妹说,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读下去,就算白头了也无用。”

  “姐姐还不如随二公子去,起码能高高兴兴活到老,省得抑郁成疾,万一英年早逝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昭宁敏锐察觉到了不对。

  沈漓鸢这话,好像笃定了裴恒会早死一样。

  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猜测。

  自己都可以重生,那沈漓鸢会不会也是重生的?!

  沈昭宁浑身血液几乎逆流,她克制住自己的心跳,故作惊讶:“妹妹说得什么话,你怎能如此诅咒我夫君?他身体强健,定能长命百岁!”

  沈漓鸢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勾起不屑的笑,缓缓道:“姐姐爱怎么想怎么想,不过有这么个丈夫,姐姐日后怕是要受苦了。”

  见沈漓鸢并未被套出话来,沈昭宁抿了抿唇,慢慢冷静下来。

  她和沈漓鸢斗了两辈子,早就知道她想要的不过是将自己踩在脚底下。

  毕竟对沈漓鸢而言,柳姨娘与她深受父亲疼爱,却碍于身份只能做一个卑微的庶女。

  而她沈昭宁因为生在正妻肚子里,便是人人吹捧的嫡长女。

  两人又嫁进了同一府门,她不服气,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沈漓鸢今日前来,绝不仅仅是炫耀这么简单,她还得想办法把她后面的话给引出来。

  于是她故作为难地叹息一声道:“妹妹说得是,我如今的确不如妹妹风光。”

  “我那个夫君不提也罢,表面上看着听话,实际上整日里只知道寻欢作乐,哪里比得上裴大公子那般上进,妹妹真是好福气,寻得如此良婿。”

  沈漓鸢听到沈昭宁这番话,心中更加得意。

  她撩了撩鬓边的碎发,故作姿态:“姐姐也不必妄自菲薄,你毕竟是国公府的嫡女,就算二公子来日扶不上墙,好歹能托关系给他弄个一官半职。”

  沈昭宁几乎要被她蠢得笑出声。

  本朝是默许七品以下官员买卖的。

  毕竟七品以下官员大多无实权,就是个名头好听罢了。

  只是此事毕竟不合王法,大家都是私下交易,彼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根本没人敢抬到明面上来说。

  没想到沈漓鸢居然敢大庭广众之下提这些!

  沈昭宁应付着点头:“你说得是,哪能有裴文轩有出息,整个侯府可就指望着他呢。”

  听她三句话不离裴文轩,沈漓鸢眼中浮现一丝警惕。

  这个女人该不会到现在还在觊觎文轩吧?

  “姐姐既然知道,那就该好自为之,少做望夫成龙的美梦!”

  她甩着帕子冷哼一声,傲然抬头:“前些日子我回家里,父亲也叮嘱了我,如今沈家的未来都托在我的身上。”

  “姐姐还不知道吧,前段时间三皇子妃怀有身孕,为了保佑胎儿健康,要挑个吉日,请几位有福泽的贵女夫人一同前往护国寺上香,我已然被选中了。”

  说起此事,沈漓鸢面露得意。

  三皇子一向深受陛下喜爱,消息传出去后,请她参加宴席的拜帖忽然多了不少,大概都是想与她打好关系,好让她帮忙在三皇子妃面前露脸的。

  “这种事旁人羡慕不来,姐姐你说是不是?”

  言罢,她起身离开逍遥院,往自己的住所去,却没发现身后的沈昭宁正若有所思。

  她默默算了算日子,根据前世知道的消息,推算出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上一世三皇子妃怀孕后,和这辈子一样,因为胎像不稳,请了几位八字带福的夫人贵女一同前去护国寺求大师庇佑。

  只是当时被选中的人不是沈漓鸢,而是她的娘亲柳姨娘。

  虽然柳姨娘身份卑微,可架不住三皇子妃护子心切。

  柳姨娘凭借这次机会,用一张巧嘴把三皇子妃哄得眉开眼笑,从护国寺回来后就把她引为知己,每次参加宴会定然要柳姨娘陪伴。

  再往后,便是三皇子遇刺,沈家入狱……

  沈昭宁怀疑,这次前往的人之所以变成了沈漓鸢,多半是因为这一世她选择换嫁,所以沈漓鸢有了个表面尊贵的世子夫人身份。

  比起一个姨娘,世子夫人与皇子妃更方便亲近。

  但无论如何,这次护国寺之行定然很是关键。

  她必须得想个办法,也在那一日进入护国寺……

  而另一头,回到院内的沈漓鸢越想越不对。

  自重生后就被她忽略掉的那点感觉一点点拼凑完整,沈漓鸢忽然发现,沈昭宁提到文轩时,似乎总有些不同寻常的感觉。

  她原先以为是爱而不得,可沈昭宁看裴文轩的时候,那双眼睛又实在没什么感情。

  不行,她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她必须尽快巩固自己世子夫人的地位,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裴文轩的妻子,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

  至于沈昭宁,不过是个嫁给商贾之家,登不上台面的东西罢了。

  “来人,把今日送来的帖子都拿来。”

  丫鬟领命而去,很快便将一叠帖子呈了上来。

  沈漓鸢慢慢翻着,目光最终落在了一张烫金的请柬上。

  这是丞相府举办的赏菊宴,邀请的都是京中名门望族的女眷。

  沈漓鸢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去回丞相府,就说我届时定会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