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蕴看到周珩的一瞬间是有点愣住的,很多天她和周珩都没有讲过话的,现在突然看到人站在眼前,感觉有点不真实,一时的也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就这样呆呆的站在原地,也不上前也不后退,两人就这样的互相的看着对方也不说话,夏侯蕴还是妥协般的走上前去,道:“你怎么还没走?”今天是上朝的时候,周珩当然也是要去的。

  “我在等你,马车已经在外面了,现在走吗?”周珩询问。

  反正都是要去的,她和周珩也不是死敌的关系,还没到不能一同坐马车的地步,既然人家都在这里专门等自己,也没必要推脱了,夏侯蕴便没有拒绝,和周珩一起坐上马车去往皇宫。

  两人就安静的坐在马车里,之前的事情尴尬的还是该尴尬的,夏侯蕴看着手里捧着一本书的周珩,他似乎没什么想法,该看书的还是看书,就像从前一样手里总是拿着一本书,旁若无人。

  夏侯蕴就是端正的坐着什么也不干,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无聊的,这个场景莫名的和从前的重合,从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坐着马车去上朝的,她和周珩不一样,一点也不喜欢在马车上看书或者是做任何的事情,就是干坐着放空自己是她最喜欢干的事情。

  马车会时不时的颠簸,两人的身子也会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摆动,穿过繁华的街道的时候还能听见嘈杂的人声,在明媚的早晨就是这样的声音也不觉得嘈杂了,夏侯蕴会把马车窗的帘子掀起,没有了那层帐子的阻挡,外面的声音尽数的传入马车。

  听到声响的周珩,缓缓的把视线从书本转移到窗外,脸上并没有被声吵到的不耐,相反的,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看着专注的看着外面的人,前人专注的看着外面,而自己则专注的看着面前的人。

  在夏侯蕴转身之前,周珩就把视线拉回,一如之前看着手里的书本,不过就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书本的这一页他已经看了一路了。

  就这样安静的环境下,两人终于到了皇宫,好巧不巧的就正好遇见了刘荟,她穿着和夏侯蕴一样的女官官服,虽然用明艳动人来形容一个穿女官官服的人很不妥,但是夏侯蕴也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词来形容刘荟的模样。

  刘荟也看到了夏侯蕴他们,先是给周珩行了礼,毕竟周珩的官阶更大,之后才和夏侯蕴搭话,道:“你这身穿着真倒像那么回事。”

  “你还真是吝啬的连个好词都不愿意给我。”夏侯蕴玩笑的控诉着刘荟。

  刘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结伴而来的高玉和袁琼二人给打断了,都是刚刚考上的女官,免不了互相交际,四人互相的寒暄了几句,突然沉重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朵,是宫门打开了,都赶忙的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

  按照品阶依次排列,夏侯蕴等新官员站在女官队伍的最后面,她可以明显的看见站在最前面的周珩的背影,就算穿着相同的官服,周珩还是能显眼的让人一眼就能识别出他。

  但这不是夏侯蕴感慨的点,从前的自己也是站在最前面的,归来半生居然站到了最后面……

  女官独自站一个队伍,每个人都安静的等待着,庞大的太和殿上一点声音都听不见,好像每个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直到突然传来一阵高呼“上朝!”,众人才像得到命令的木偶一般的,急忙的跪下行礼。

  李怀就在众人高呼之中坐上了龙椅,听到了李怀里声音才逐渐的起身。

  “相信众爱卿已经听说了洛阳宫殿的事情吧。”李怀的声音平静似乎是在说一件平常的小事,他的声音似乎在大殿之上盘旋,最后落在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他说的轻巧至极,但是下面的人听了却是诚惶诚恐,左看看右看看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夏侯蕴就安稳的站在后面,站在后面的好处就是可以清晰的看见每个人的反应,当真也算的上有趣,朝堂上的叽叽喳喳被突然冒出来的女声给抑制住了,是沈书因。

  “回陛下,洛阳宫殿的再次坍塌事关重大,此次的宫殿重建是由郭大人负责,当应为此负责,臣建议贬官及罚俸三年。”沈书因的一番话和李怀刚才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本来停息下去的窃窃私语又重新冒头。夏侯蕴看了看了周围只想知道那个可怜的郭大人是谁。

  夏侯蕴认真的扫视了周围的人,想知道那个要为此事负责的郭大人在哪里,好在那个郭大人自己站出来了,身材矮小,脸上被刺激的面红耳赤,要不是皇帝还坐在上面,看他的架势指不定是不是要和沈书因打一架。

  “沈书因你别在这里大放厥词!你作为御史中丞怎敢当着陛下的面滥用私权,我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现在就要在这里报复回来吗?”郭大人被沈书因的话给刺激的音量陡增。

  然而沈书因只是安静的听完他的话,看了他一眼之后,语气平稳的继续刚才的话,半点没有被那位郭大人给影响到,道:“陛下,臣要弹劾郭立,郭大人……”

  沈书因看了上面一眼,见李怀没有说话,就接着刚才的话,道:“罪责唯一,扰乱朝廷秩序,罪责其二,背后议论朝廷命官,请陛下明鉴。”

  刚才还在张张牙舞爪的郭某人都是偃旗息鼓,扰乱朝廷秩序这么多人的眼睛看着,背后议论朝廷命官刚才也是自己嘴快说了出来,真是哑口无言。

  他只好收敛自己的言行,直直的跪在大殿之上,声泪俱下的看着李怀,道:“陛下!臣确有过错,但是沈书因她就是滥用私权!”

  夏侯蕴看着这个郭大人,年纪也不小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好不伤心,真是“听者伤心,闻着落泪”

  张修远皱眉看着眼前的场景,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眼站在斜右边的沈书因,站了出来,道:“陛下,郭大人虽有失职,但是罪不至此,还请陛下网开一面!”

  刚才还在旁边观望情况的一些官员,看见张修远站出来说话了,也赶忙站出来附和。

  夏侯蕴作为一个场内人却胜似局外人一直都在观察事情的发展,她发现到目前为止,除了最初的那句话以外,就没听见李怀再说一句话,她默默的看了一眼安稳的坐在上面的人,李怀面无表情的睥睨着下方,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突然李怀清润的嗓音打破了僵局,道:“所以郭立还处罚不得了?”

  此话一出,张修远微妙的脸色一变,随即解释道:“陛下,郭大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是按照沈大人的话来处罚,恐会寒了那些老臣们的心呐!”

  沈书因甚至没有看张修远一眼,只是冷笑了一声,偏偏此时的大殿上众人都在屏息凝神的听张修远说话,这一声冷笑清清楚楚的传入众人的耳朵中,夏侯蕴听到了旁边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就好奇的看了一眼又把视线投入前方。

  “按照张大人的意思是是老臣就不用遵守大历朝的法律来吗?”说到着,沈书因似乎踩勉为其难的转过身子,看向脸色冷到极致的张修远,“张大人如果每个官员失职都会给出相应的惩罚的话,那洛阳宫殿建造不成功谁来负责?”

  张修远平稳的听着沈书因的话,然后微微一笑,随即扫视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郭立,最后把视线投向李怀,道:“回陛下,是臣糊涂了,沈大人说的是,大历朝的法律高于一切,确实该是按照沈大人的来。”

  夏侯蕴真的感叹张修远这个人的说话艺术,不管是那个朝代皇权一定是凌驾一切之上,可是刚才张修远的一番话,无非就是在暗示李怀,沈书因根本就不是忠于皇帝你,而是这个国家的法律。

  李怀看一眼张修远,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郭立的身上,清润的声音说出来的却是不带温度的话语,道:“那就立即贬官,郭立做官期间失职,洛阳宫殿坍塌给国家带来了严重的损失,朕下令贬职惠州,罚俸三年。”

  夏侯蕴不自觉的眉头皱起,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李怀给她的感觉似乎像换了一个人,周身的气质骤然变化,不是帝王之气,而是邪气。

  听到李怀宣布的处罚,底下一众哗然,其实洛阳宫殿坍塌一事可大可小,因为前面的几次坍塌,之前的官员也都被处罚了,现在宫殿的再次坍塌,无非也是给监督的官员一点小小的惩戒,本也就可以这样过去了,但也许是多次的坍塌,而且找不到原因,所以激怒了陛下,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没想到,郭大人如此的倒霉,偏偏就是他了,而且是被贬去了惠州,在场的谁不知道惠州是贫瘠之地,被贬官去哪里也是不免遭罪,而且还没罚俸三年,真不知道在哪的日子怎么过下去。

  夏侯蕴听了这话也是觉得处罚太过了,无意中的视线一转移就看见了沈书因紧握的手,沈书因的皮肤很白皙,紧握的时候可以看见手背上的青筋有些凸起,她皱眉疑惑的看向沈书因脸,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总会让人觉得她处在这个场景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