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走向自己,叶文澜就知道人也跟了进来。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继续切着手里的菜。

  第一次被文澜无视的彻底,陆远州下颌线紧绷,感觉有什么在他手中悄然流逝,心里也被慌张和无措填满。

  他握紧拳头,想阻止这种感觉,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只能强撑着假装镇定自若的样子。

  “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叶文澜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把这些菜都洗好切了。”说完便身体让开,让他看到放在里面厨台上待处理的菜。

  陆远州明明是多情的长相,那双迷人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翘,专注的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对自己深情万种的错觉。

  偏偏他平日里面无表情居多,整个人气质硬生生被他弄成淡漠清贵,就像此刻,明明只是挽起袖子低下头,修长手指洗着菜。

  却给人一种在做什么非常高级的事般。

  叶文澜麻木的转移目光,不去想一些有的没的。

  “还在生气?”

  是对方先打破沉静,叶文澜手里的动作一顿,最终也只是回了一个“嗯。”

  “是我表达有问题,对不起。”男人的语气仍然很平静沉稳,声线却有些微哑。

  叶文澜终于还是看向旁边的人,这人那双总是平静的眸子里,现在望向自己起了波澜。

  但她却觉得这还不是她想要的,掐着手心,态度冷淡的继续逼问道:

  “表达有问题?那你说说,是哪里有问题?我觉得没有问题啊,我也在电话里听的非常明白,不就是想让我帮你母亲出来吗?”

  她想好好说,却根本控制不住,语气越说越激烈,激烈到肩膀也跟着微微发抖。

  陆远州瞬间没有了刚刚假装出来的从容,有些慌张和心疼的看着面前的人。

  “文澜,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我也是孩子们的父亲,我也不想他们受到伤害,我们先心平气和坐下来,我给你好好理一理这件事好吗?”

  按照他对母亲的了解,或许她想替陆光祖顶罪的时候确实知道了所有事情。

  但之前肯定不知道,她也很疼爱小振他们,她不会这样狠心对她的孙子们,就像她讨厌自己,不也还是把他养大**。

  然而这些话听在叶文澜耳朵里却只觉得可笑,积攒在心底的情绪像一座火山,终于爆发出来,烧的她理智全无。

  只能通过声嘶力竭的呐喊,来表达自己心底的难受。

  “理什么?理你母亲是出于什么心态,袖手旁观看着我的孩子被她小儿子给卖了?还是理她又多么伟大想替小儿子顶罪?陆远州!我不想听这些!”

  陆远州薄唇泛白,几乎看不到什么颜色。

  “文澜你冷静点,我们要理清楚这件事情的起因,各自的对错还有怎么来解决这件事。”

  “我没有说不惩罚母亲,只是她身体不好,她一直有哮喘你是知道的,如果在里面会要她半条命的。”

  那又怎么惩罚?难道出来好吃好喝的供着?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叶文澜被他气笑了。

  “我没有比现在更冷静,我只要与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罢了,是你带有私人感情在处理这件事。”

  “她在里面会没了半条命又如何呢?在她对这件事选择视而不见时,她的死活就都和我无关。”

  陆远州从未见过对方态度如此坚决,但又想起父亲离开时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神,巨大的痛苦包裹着他。

  他不能就这样不管牢里的人。

  “可是我不能啊,父亲死前叫我照顾好她,她身体在生完我之后就一直不好,文澜,我们是夫妻,就当是为了我好,帮帮她吧。”

  可又何止只有他一人痛苦,叶文澜也因为情绪激烈,不受控制的剧烈起伏。

  她眼神变得冰冷,最终还是将利剑对向这个伤害自己的人。

  “我看她未必想出来,她的宝贝儿子可是在里面呢,你把她弄出来说不定还会成了她的仇人,为了你?那谁又来为了我和孩子们好?”

  “最后一次,只要你帮这一次,我们就再也不回来,我们就此和她断了关系。”

  陆远州语气近乎祈求,叶文澜看着自己的枕边人,突然笑了,笑的悲凉,细密纤长的睫毛轻颤,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非要我狼狈不堪,满眼失望的看着你吗?”

  泪水像是滴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心变得皱皱的,陆远州抬起手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指尖被烫的微微颤抖。

  “啪”的一声被拍开,他的手定格在半空中,带着泪水的手指蜷缩进手心。

  “别碰我。”叶文澜眼尾通红,悲愤交织的看着眼前的人。

  说完便又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她仰头试图把眼泪止住,等情绪稳定后,抹掉脸上还没有滴落的,眼睛也逐渐变得清明。

  “陆远州,我突然觉得我们要不就分开吧,一直以来我都无条件支持着你做任何事,但是你呢?”

  说着眼神变得犀利,想看到他的心里:

  “你没在我需要你的时候,陪在我的身边,这种丧偶式的婚姻,我累了……”

  终究还是到了这个地步,叶文澜说出口后,竟觉的心里的那股压抑逐渐烟消云散,只剩全身被抽空的无力感。

  陆远州有些慌了,用力攥住她的手,一种酸痛感如梗在喉,叶文澜等了许久听他想说什么。

  他死死盯着她,看上去对她的选择不可置信,过了许久眼眶微微泛红,像是不甘又像是绝望。

  咬牙切齿的反问:“你怎么可以这样轻易说出放弃的话?”

  叶文澜没再回答,甩开攥住自己的手,一心扑在了做菜上,不再去管旁边的人什么表情什么想法。

  因为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问题,无论她现在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所以她选择放弃沟通。

  过了好一会儿,旁边的人像是缓过神了,终于有了动作,转过身低头忙起手里的活,两人再没有任何对话,只剩下炒菜的油烟声。

  林海很明显感觉到,这两人刚刚在厨房里不仅没有谈的缓和关系,还谈崩了。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呢?具体体现在如下:

  两人端菜进来的时候,弟妹眼睛有些微肿,像是刚哭过,而远州也是脸色苍白,神情恍惚。

  吃饭的时候他们俩也全程没有任何交流,很默契的各自喂着孩子们吃饭。

  这让林海有些坐立难安,想着不能让场面如此僵,只能硬着头皮找话题。

  “可真是谢谢弟妹的招待,菜做的不错。”

  叶文澜轻轻颔首,脸上带有浅浅的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谢谢林大哥的夸奖了,但我可是尝过你的的菜,我哪有你做的好吃啊。”

  说完场面又恢复刚刚那般僵持,林海无奈,只得安静的扒着饭。

  没想到叶文澜又主动问他:

  “林大哥,今晚在这住吧,外面天已经黑了。”

  “这可不行,我答应粥粥晚上会回去,他心思细腻,要是不回去又该在那胡思乱想了。”

  林海毫不犹豫推拒,说完又继续说起客套话:

  “下次吧,下次我带粥粥一起来玩,我想他会很高兴来的。”

  叶文澜点了点头,心里却想道,就是不知道下次来自己还在不在这里了。

  吃完饭后,林海像是瞎晃,晃到了陆远州身边,语重心长的劝道。

  “弟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这次事情确实让她委屈了,你好好哄哄,有什么错就改,记住!一定要有耐心懂吗?”

  这些可是林海多年来总结出的心得,他非常慷慨的分享给自己这个弟弟,然后道了别,急着回家带粥粥。

  客人走后,这个小家又回到了平日的模式。

  不同的是,陆远州十分黏着叶文澜,她走到哪,对方就在后面跟到哪。

  最后叶文澜看着本来不大的空间,陆远州还要站在那碍事,终于忍无可忍,将毛巾塞到了他的手里。

  看人终于肯搭理自己,陆远州一愣,看向人的眼睛亮了起来,里面充满了希望和欣喜。

  叶文澜哪管他眼里发光还是发热,没好气的指使他:

  “既然你这么闲,今天你帮孩子们洗澡吧。”

  说完拍拍**就走人,屋里只剩下陆远州和他相似的两双眼睛对视。

  “今天父亲给我们洗澡?那我可以不洗头发吗?每次洗头都好难受,眼睛都睁不开的难受!”

  小智用小胖手拽着父亲的袖口,满眼期待的等他回复。

  虽然父亲平日里看上去严肃,但是一般他们提出的要求他都会答应,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居然遭到了父亲毫不留情的拒绝。

  现在文澜心情不好,自己还在求原谅,既然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就必须要办好,要是自己心软答应了小智的要求。

  那他的处境只会难上加难,陆远州面色凝重,像是在公司里对下属发出决策一样对小智说道。

  “很抱歉恐怕不行,今天我不会漏掉任何一项,把你洗的干干净净。”

  父亲的话就像一道惊雷炸响,把小智炸的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小振却一点也不意外,他早就猜到父亲肯定不会同意,老老实实的自己脱好衣服。

  现在娘亲很明显在生父亲气,就小智这个小傻瓜没有看出来,还敢提出违抗娘亲要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