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御膳如流水般呈上,金丝楠木的膳桌很快被摆满。

  糖醋鲤鱼色泽红亮,红烧蹄髈颤巍巍地泛着油光,翡翠虾仁晶莹剔透,还有各色时蔬与羹汤,香气蒸腾而起。

  李云初的肚子又“咕”地叫了一声,这次格外响亮。

  李再荣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亲自执起玉箸,夹了块鱼腹嫩肉放到她碗里:“多吃些。”

  李云初盯着碗里的鱼肉,喉头不自觉地滚动。

  重生这半年来,她在皇陵日日粗茶淡饭,几乎忘了肉味。

  前世的她本是嗜肉之人,如今被这香气一激,胃里顿时翻涌起久违的馋意。

  “父皇……”她怯生生地抬头,“这么丰盛的东西,昭儿真的配吃吗?”

  李再荣手一抖,筷子差点掉落:“胡说!你是朕的女儿,天下有什么是你配不上的?”

  江柚白扯了扯唇角,还真是随地大小演!

  演得差不多了,李云初终于端起碗。

  起初还小口小口地吃,后来速度越来越快。

  醋鲤鱼的酥嫩,红烧蹄髈的肥美,翡翠虾仁的鲜甜……

  她吃得两腮鼓鼓,活像只饿极的松鼠。

  多吃点,这样她这副身子才能健壮,功力也能快点恢复。

  一碗、两碗、三碗……

  当第十碗米饭见底时,满殿宫人目瞪口呆。

  刘德全手中的拂尘都惊得掉在了地上。

  李云初这才后知后觉地放下碗,羞赧地擦了擦嘴角:“父皇,昭儿平日没有吃这么多的……”

  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声音越来越小,“主要是御膳太好吃了,昭儿其实很好养活的,以后一定少吃点……”

  这孩子真是越看越懂事!

  明明贵为公主,却食不果腹,但从她眼中看不到一丝怨念。

  李再荣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傻孩子,朕的女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他转头厉声道,“传旨!往后昭阳宫的份例按双倍供给!”

  殿外突然传来侍卫的通传:“威宁将军到!”

  “咔嚓!”李云初手中的筷子断成两截。

  殿门口,身着玄铁铠甲的男子大步而入。

  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勾勒出熟悉的轮廓。

  剑眉星目,薄唇紧抿,右颊一道刀疤从眉骨贯穿至下颌,那是半年前她亲手留下的。

  温夜行,她前世的未婚夫。

  亲手将舅舅一家灭门的刽子手!

  “末将参见陛下。”温夜行单膝跪地,声音冷硬如铁,“南境叛乱已平,南疆人已被赶出南境。”

  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自己是什么忠肝义胆的义士。

  李再荣面露哀戚,长叹一声:“昌平若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

  他看向温夜行,语气沉重,“温卿此次平定南疆叛乱,功不可没,朕心甚慰。”

  好一场君臣相得的戏码!

  李云初低垂着头,唇角却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真是可笑!

  明明是温夜行亲手偷走南境城防图!

  明明是李再荣暗中下令撤走援军!

  是他们二人联手将她和舅舅一家送入死局!

  如今,他们却把所有的罪孽都推给南疆,甚至借此发动战争,让温夜行踩着白家满门的尸骨再立军功。

  真是好大的一场戏!

  温夜行突然跪下,重重叩首:“恳请陛下给臣赐婚,望陛下成全。”

  殿内霎时一静。

  江柚白原本懒散倚在椅背上,闻言冷笑一声:“昌平公主才死半年,你作为她的前未婚夫就这么着急成婚?”

  温夜行抬眸,眼底竟泛着血丝:“臣求娶的,正是昌平公主的牌位。”

  轰!

  李云初手中的茶盏差点捏碎。

  恶心!

  她人都死了,他还要把她的牌位娶进门?

  装深情给谁看?

  李再荣欣慰地点了点头:“爱卿情深义重,朕心甚慰。昌平若泉下有知,也当瞑目了。”

  他抿了抿唇,“这婚,朕准了!”

  “臣,谢陛下成全。”温夜行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

  可真是晦气!

  她连死都要跟他绑在一起?

  李云初强忍恶心,提着裙摆小跑到温夜行身旁,杏眸含泪:“温将军对皇姐这般情深,昭儿好生感动。”

  她故意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皇姐若知道将军要迎她的牌位过门,定会欢喜的。”

  温夜行缓缓直起身,“公主谬赞了!”

  他凝视着李云初,语气温和却字字带刺:“公主大义,为了昌平公主能早日投胎,亲手对她挫骨扬灰。这份决绝,臣自愧不如。”

  这讽刺她呢?

  她会被万箭穿心,不也是他一手促成的吗?

  他有什么资格讽刺?

  不过既然把话引到这,那她不添把火就说不过去了!

  李云初眼眶微红,指尖轻轻绞着衣袖:“将军能这么想,昭儿真的很开心。”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不像宫里其他人,总在背后说我心狠手辣,连自己的皇姐都能下手……”

  她越说越委屈,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他们骂我也就算了,可他们还说......还说父皇......”

  李再荣脸色骤变:“他们还说什么?”

  李云初抽泣着,像是鼓起全部勇气才敢开口:“他们说......父皇是嫉妒皇姐的才能,故意不派援军,这才害得皇姐和白家满门......”

  “放肆!”李再荣暴怒拍案,龙目怒睁,“简直是一派胡言!”

  “陛下息怒!”刘德全脸色煞白,慌忙跪下。

  李云初哭得更加卖力,梨花带雨,肩膀一颤一颤的。

  突然,她捂住嘴,面色痛苦地干呕了两声。

  “呕……”一滩秽物精准地喷溅在温夜行身上。

  殿内瞬间安静了!

  温夜行僵在原地,额角青筋暴起。

  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衣襟上黏腻的污渍,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李云初虚弱地靠在宫女身上,泪眼婆娑:“对……对不起。”

  她怯生生地看向他,“本宫可能是……被那些闲言碎语气的反胃,温将军可不要生气。”

  江柚白突然轻笑一声,慢悠悠地开口道:“温将军可是公认的好脾气,怎么可能会生气呢?”

  李云初闻言,一脸天真地说道:“温将军果然是个好人!”

  温夜行脸色微微发青,一口气顿时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能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