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言,你在看啥?”

  “没什么。”

  宋书言收回目光,她第一次见到有人用罐头瓶子当饭盒用,还不止一个人这样干,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透过玻璃瓶,可以看到饭在下头,酱绿色的青菜铺在上头,用筷子扒拉饭菜极不方便。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有盖子,拧紧饭菜不会撒出来。

  两人不急不慢穿过这条街道,又找人问了路,辗转来到化肥经销点。

  宋书言捂着鼻子把车停在门口,放慢了呼吸节奏进店。

  有一股闻着就觉得有毒的气味在鼻尖萦绕,看店的老头可能闻习惯了,不受影响。

  他掀开眼皮扫了两人一眼,随口问了句,“要点什么?”

  其实内心并不觉得两人是来买东西的,两个小姑娘家,能搬得动化肥?

  “有除草剂吗?”宋书言松开捂着鼻子的手,分开问了句,又重新捂着鼻子。

  “没有!”老头答得斩钉截铁。

  宋书言扫了眼货架角落,那里不甚整齐地摆放着一堆塑胶黑瓶,走过去仔细看了起来,均匀的粉尘把瓶身的字也覆盖了起来。

  “这是什么?”一看就是农药啊。

  老头不耐烦地掀开眼皮子扫了一眼,没好气道,“我哪里知道是什么!”

  宋书言:“……”时代特色了,这属于。

  她忍气吞声,扫了眼屋里,想找个破布擦一擦农药瓶,看看都是些什么农药。

  秦斐在外面探头探脑,等得不耐烦,“书言,怎么样?”

  宋书言朝外头喊,“再等我一会,我看看这堆农药里,有没有除草剂。”

  她拿起其中一瓶,仔细辨认上头的字,又用食指把灰尘抹去。

  被灰尘掩盖的字露了点胳膊腿出来。

  宋书言勉强辨认出,像是个草字。

  她继续抹了一下灰。

  下一刻,她惊喜万分,就是这个!

  她把黑瓶拿到老头跟着问,“这个多少钱一瓶?”

  老头淡淡瞥了眼,“一块二。”

  宋书言挑挑拣拣,要了五瓶,老头波澜不惊,“六块钱。”

  内心却是想,这小姑娘莫不是个**,放了两年没人要,只能放着积灰的东西,她一下要五瓶。

  宋书言爽快付了钱,老头难得好心,找了个袋子给她,“自己装起来。”

  “有水吗?我想洗个手。”

  宋书言把农药瓶挂车把上,再次进店问老头。

  老头指了指后头角落一扇小门,“里面有水缸。”

  角落黑漆漆的,宋书言内心迅速挣扎一番,还是走了进去。

  好在,里面并无危险。

  她双手滴着水走出来,跟老头道了声谢谢。

  秦斐在外头看着车。

  见她终于出来了,喜笑颜开,“书言,咱们去吃饭吧?”

  “好!”

  两人又是一路找人问路,几经波折,去到国营饭店。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店里人不多,服务员可能急着下班,态度极差,很不耐烦地问她们吃点什么。

  “赶紧点!墨迹什么!”

  宋书言生气也不敢让她发现,怕她往饭菜里吐口水。

  忍着气心平气和点了个拍青瓜,鱼香肉丝。

  “加一个番茄鸡蛋汤!”秦斐补充。

  服务员白眼一翻,从小本本撕下来一张纸,扔下一句,“等着!”

  两人坐在靠近门口的桌子,方便看车,车筐的大石榴拿了进来,挂在车把的农药也放在了桌子底下。

  宋书言百无聊赖喝了口茶,不小心踢到农药瓶,突然想起,这东西有没有保质期来着?

  会不会过期?

  要是买回去发现过期了,效果不行,她会哭。

  实在是跑这一趟太累。

  可能她们点的菜简单,菜上得极快。

  隔壁桌一对夫妻看见两人桌上的两菜一汤,女人背后蛐蛐,“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会过日子,哪有来国营饭店吃饭,点几个家里能做的菜的?”

  看那盘拍青瓜,青瓜不值钱,菜市场五分钟一大把。

  搁国营饭店,这一盘得一毛钱。

  “行了,管人家那么多干啥?”隔壁桌的男人不耐烦。

  宋书言和秦斐两耳不闻身外事,她们累狠了,饿狠了,猛地干饭。

  吃完饭,秦斐问,“来都来了,要不要去供销社逛逛?”

  宋书言摇头,“算了吧,累了,逛不动。”

  再说,她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秦斐遗憾道,“那好吧,现在回去吗?”

  “嗯。”宋书言怕不早点回去,天黑了还没到村里。

  秦斐把一半的饭钱粮票递给宋书言,宋书言没跟她客气。

  互相不占便宜的关系,能处得更长久。

  两人骑上自行车,往来路归去。

  秦斐总觉得今日一行很不划算,请假出来,大费周章骑那么远的车,就为了买几瓶农药,图啥啊?

  宋书言图啥?

  大概是发现修路的队伍,孕妇还不止一个,大家躬着腰,卖力挥舞着锄头,半分不惜力。

  汗水掉地上摔成八瓣,都没人有空擦一擦。

  太苦了。

  孕妇们还比其他人更卖力,生怕被人说出工不出力,是不是想占其他人便宜。

  她看不下去。

  奈何自己能力有限,干活还不如人家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继续干反而是自己占了人家孕妇的便宜。

  宋书言就想,几瓶除草剂下去,能不能让大队长工分给大家照常记,省下来的时间给妇女们放几天假?

  “不行!这个不行!”

  宋书言一提这个事,大队长想也没想果断拒绝。

  “为什么?”宋书言气得叉腰。

  “你这投机取巧的行为不可取啊!”

  宋书言气结,“领导说了,无论白猫黑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你管我活是怎么干完的,我想办法把大家的活提前干完,为什么不能让大家歇几天?”

  因为他不会算!到底省了多少天功夫。

  “总之,路修好了,还有其他活等着呢,那谁的诗不都说了么,农家少闲月。”

  宋书言哪里愿意啊,自己千辛万苦,骑了一天车才买回农药,还花了六块钱,啥好处没落着。

  她一**坐在大队长办公室的椅子生闷气,“这样,你给村里怀孕的婶子一人放十天假,算满工分,这样总行吧?”

  她跟大队长讲道理,“我买农药花了六块钱呢,这要求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