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出口的瞬间,宋怀恩便想到了什么,面色不免发白。

  他低喃道:“这不可能,老爷子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他怎么可能会动越过我立孙辈的心思。”

  想到言卿当年于灵堂之上,当着一众亲朋的面前拿出那卷圣旨之时,那股恨不得与他当场同归于尽的气势,他越发认定了这一点。

  倘若圣旨真是老爷子向宣德帝求来的,言卿肯定要以此为由,压着他回侯府之中同她安生过日子。

  所以,那卷圣旨,只能是言卿仗着言老爷子与宣德帝的交情,厚着脸皮去他面前求来的。

  这么想着,宋怀恩瞬间不慌了,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

  余光瞥了一眼门口,他冷哼一声道:“怕不是本侯那好女儿,特意在王爷面前搬弄是非,说了那些个抹黑本侯的话来。”

  一想到宋言汐身为女儿,不仅对他这个父亲不敬,甚至还撺掇让他们夫妻二人和离,宋怀恩就恨的牙痒。

  他这个女儿自小便城府极深,一直不讨人喜欢,没成想如今竟敢算计到他这个当爹的头上。

  她们母女又一向不喜莲娘母女,往日虽未见面,却也没少在背地里说他们一家四口的坏话。

  可见,她定然恨毒了他的宝珠。

  女人之间,因为争风吃醋耍心眼的事情,他从前见得多了。

  焉知今日之事,不是因为她宋言汐嫉妒宝珠自小受他疼爱,故意毁了她?

  宋怀恩越想越气,继续道:“王爷有所不知,宋言汐自小便是个心机深沉的,家父家母平日里也没少因为她生气。”

  墨锦川听笑了,反问道:“本王怎么听说,老侯爷和老夫人是因为儿子不孝,被活活气死的?”

  “简直是一派胡言!”宋怀恩脸色青了又白,咬了咬牙道:“这个逆女,纵然对本侯心中有怨,亦不该在王爷面前胡说八道。

  本侯可是她的生父,将这些屎盆子扣在本侯头上,传扬出去,她这个做女儿的难不成还能得什么好?”

  墨映雪越听越觉得不对,拧眉问:“你当真是我五嫂的父亲?”

  话音刚落,就听得门口响起宋言汐清冷的嗓音,“他不是。”

  宋怀恩怒不可遏道:“你这个逆女在胡扯什么,难不成你连自己的血脉都不承认?”

  想到什么,他不由冷笑,“连出身都不清白的人,便是为妾,也是没资格入金王府的。”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宋言汐,幽幽问:“所以爹的好女儿,你当真想好了吗?”

  字里行间尽是威胁。

  墨映雪听得火大,骂人的心都有了。

  她咬牙道:“本宫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当爹的,简直是厚颜无耻!”

  她的话犹如当头一棒,砸的宋怀恩瞬间一惊。

  他方才真是疯了,竟当着锦王兄妹的面威胁宋言汐。

  他们若是将这些话捅出去,他往后出门还不得让京中百姓的唾沫淹死?

  宋怀恩越想越心惊,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道:“言汐,为父方才是气狠了,这才一时之间说了糊涂话。

  想来,你也不会同为父计较。”

  宋言汐扯扯唇角,不答反问:“永川候方才说我什么来着?”

  宋怀恩脸色变了变,有些不悦道:“你这孩子,怎如此认死理。

  为父方才都说了是糊涂话,即是糊涂话,自然也就当不得真。”

  那埋怨的眼神,分明是怪她不该当着外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

  宋言汐闻言,却不由得笑了。

  她的视线对上墨映雪跃跃欲试的眼神,问:“柔嘉公主方才可听见永川候说了什么?”

  “自然是听见了。”

  墨映雪冷哼一声,板着脸将宋怀恩方才说宋言汐心思重,说她故意搬弄是非的话重复了一遍。

  仔细听下来,竟是一字不差。

  宋怀恩此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两个字来形容。

  他嘴唇动了动,似是想反驳。

  宋言汐却更快道:“永川候怕是贵人多忘事,那日在郡主府,你我父女之间的缘分已然被斩断。”

  宋怀恩陡然沉了脸,冷喝道:“你这逆女,怎的一天到晚胡说八道!”

  他看向墨锦川,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那日本侯只是与夫、与那言氏写下了和离书。

  合理书上只写准她携带嫁妆归家,可这一双儿女,却还是我永川侯府的。”

  想到大安的律法,宋怀恩挺直了脊背道:“即便是闹到陛下面前,本侯亦是同样的说辞。”

  言下之意,便是想问宋言汐敢不敢欺君。

  宋言汐自然是不敢的。

  她就算是不怕死,也要为她娘和弟弟考虑。

  更别提,以言老爷子的性子绝不可能不管他这个外孙女。

  即便是看在那些亲眷的份上,宋怀恩也料定了,他这个女儿不敢背上欺君的罪名。

  他给了他们姐弟两条命,如今尚未得到他们的回报,甚至还折了一个女儿进去。

  这便想摆脱他?

  她休想!

  宋言汐眉头紧皱,似是感到为难。

  看在眼里,宋怀恩嘴角微微上扬,极其善解人意道:“你可是爹的长女,又是永川侯府的嫡女。

  往后只要别再犯糊涂,处处同爹作对,自然还是爹的好女儿。”

  对上他以为胜券在握已然藏不住笑意的眼睛,宋言汐忽然问:“永川候可仔细看过那封和离书?”

  宋怀恩闻言,脸色更加冷沉。

  他怎会没看过?

  那日,他鼻青脸肿的回到莲园,无暇理会莲娘母女的嘘寒问暖,直接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薄薄一纸和离书,他翻来覆去看了整整一夜。

  直至天明破晓之时,他方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同言卿成了陌路。

  以她的脾气,既然已经和离,往后必然会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遥想当初,他们未曾成婚之前,也曾有过蜜里调油之时。

  这半个月以来,他晚上每每难以入眠时,便会借着去书房读书之名,细细回想他曾与言卿有过的快乐却短暂的恩爱时光。

  如果可以,他当日便是被这个逆女打断双腿,也绝不会写下那一纸和离书,断了他与言卿的将来。

  这世间,若真有卖后悔药的便好了。

  看着他挣扎的神色,宋言汐猜到什么,顿觉恶心。

  她扯了扯唇角,讽刺道:“永川候既仔细看过,就该知晓,上头并未提及我姐弟二人。”

  宋怀恩拧眉,问:“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