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龙大雩殿。

  龙尊雕像下。

  镜流扫视着其余三人,冷声道: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

  她冷冰冰的看向丹恒:

  “祸首饮月,一意孤行,擅自动用化龙妙法起死回生,变化形骸,酿成大祸,有辱战士哀荣。”

  目光又落在刃身上:

  “从凶应星,狂妄傲慢,染指丰饶神使血肉,助饮月妄为,终至堕为不死孽物。”

  最后,又默默的低下头:

  “……而罪人镜流,身犯魔阴,弑杀同袍,背弃盟谊。”

  “现在,该是我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镜流再次转头看向丹恒,沉声道:

  “丹恒,你永远无法逃离饮月。因为他是你的起点,他所犯的罪业将长伴你的前路,如影随形,直至入灭。”

  紧接着,她又看向刃:

  “刃……这是个好名字,在没有尽头的余生里,你只能在杀与被杀间徘徊,求索自己的埋骨之地。”

  “若非如此,你便无法消解‘应星’的悔恨。”

  “最后是我。”

  镜流缓缓走至显龙大雩殿边缘,遥望着那翻天的惊涛骇浪:

  “我将面临联盟判令,背负永罚。而在此之后……还有更为惨重的代价在等着我。”

  “唯有如此,那些当被铭记的痛苦……才不会逝去。”

  景元双手怀抱,默默的站在三人中间,倾听着镜流的话语。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力。

  镜流沉声道:

  “云上五骁……该是彼此告别的时候了。”

  “没有酒,只有苦涩,这样的聚会真是令人一言难尽。”

  镜流缓缓回头,看向景元:

  “该是送我启程去虚陵的时候了,景元。”

  面对镜流的话语,景元浅笑一声。

  “联盟法度,不容更改……”

  “可惜。”

  “你们的下一站并非虚陵,而是玉阙。”

  “嗯?”镜流眸中透过一丝疑惑。

  景元笑着解释道:

  “我将此事呈报元帅,怎料那位‘戎韬将军’颇感兴趣,设下‘十方光映法界’,想先一步会会二位。”

  “呵……”镜流略显无奈:

  “景元,你还是老样子。”

  “总想挣扎着打破别人的布局。”

  “但是你我也好,云骑也罢,帝弓的将军们……都不过是神明博弈的棋子,我已厌倦了走在被预设的命途之上。”

  随后,镜流也释然了。

  “不过无妨,便随你多走一段路吧。但结局不会改变,我终会站在胜利的那一方。”

  景元微微一笑:

  “那么这局对弈,我会奉陪到底。”

  ……

  会面结束。

  景元打算押送镜流与罗刹前往玉阙仙舟,丹恒也准备返回列车。

  就当三人朝着显龙大雩殿外走去之时,一个声音,却拦住了他们。

  “等等!”

  刃站在三人身后,沉声道:

  “镜流,在你离开之前,你还欠我一份报酬。”

  “……”

  镜流蓦然回首,正色道:

  “我试过,除了在你身上多留些伤口,我帮不了你更多。”

  “你的不死身,绝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被打发的东西。以人间的剑杀不死神使的血肉,这一点,‘命运的奴隶’应该告诉过你吧?”

  “他说过。”刃抬眸,默默看着着眼前的镜流:

  “但你依然欠我这一剑。”

  这一番对话,让景元默默偏移了视线,看向一旁的风景。

  镜流沉声道:

  “我教你剑时就已经说过,我不对全无生趣,引颈受戮的人动手……”

  刃微微抬眸:

  “只有对手才能让你拔剑,对吗。”

  他上前两步,目光坚定无比:

  “镜流,我来奉还你的一剑之教!”

  “……”

  对于刃的坚持。

  镜流无奈叹了口气。

  “唉。”

  她注视着眼前这名男子:

  “那就珍惜此刻吧,我会给你短暂一死的机会。”

  ……

  显龙大雩殿当中。

  景元和丹恒此时已经站到了最旁边。

  而镜流、刃两人,则是相继拔剑,拉开距离,互相警惕的望向对方。

  镜流轻声道:

  “七百年前,我们在这儿曾经也是如此……”

  “谈笑,比斗……意气风发,遥想未来。”

  在镜流说话的过程中,刃开始解放自身的束缚,那柄支离剑也重新染上了一丝神韵。

  一瞬间。

  两人便战在了一起!

  “锵——!!”

  金铁交加之声激烈无比。

  两人速度极快,在瞬息间就交手数次,残影让人眼花缭乱。

  在战斗的过程中,镜流依旧不急不缓,轻吟道:

  “当时几位的样子,至今还在我眼前弥留不去,仿佛是昨夜的梦。”

  在激烈的铁器碰撞声下,一幕幕回忆涌上心头。

  曾经,五人便是在这个位置,举杯共饮。

  那时的欢笑声此刻还回荡于镜流的心中。

  刃不断的发起猛攻,可与他对招的镜流声音依旧平稳而清脆,不急不缓的与他对剑:

  “我本以为这样快乐的日子能够和仙舟人的寿命般漫长,日复一日,循环无期。”

  两人跃至空中,金虹色的剑辉与湛蓝色的锋芒同时浮现,两把剑猛地碰撞,在天空之中发出一阵凌厉的剑鸣声。

  霎时间,狂风大作,寒气纷飞。

  站在下方的景元,发丝飞扬,却始终没有抬头看两人哪怕一眼,只是默默盯着脚下。

  即使打的在激烈,镜流的声音也依旧淡然:

  “但梦……终究会醒来,如云散去。”

  ……

  “轰——!!”

  随着一阵惊天的巨响,一道身影被轰至地面。

  烟尘散去后,刃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躺在地上。

  声音沙哑而神伤:

  “真是…熟悉的感觉……”

  此刻,他躺在冷冰冰的地面,视线一片漆黑。

  浑身的剧痛,侵蚀着他的神经。

  “…像是回到了你教我剑术的第一日。”

  刃声音沙哑道:

  “你手执‘应星’为你打造的剑器……一遍又一遍挑、刺、切割、洞穿……”

  “一遍又一遍……”

  “那些曾经降临在敌人身上的剑招,刻在这副可憎的躯壳上,而我只能看着自己的血肉不断**、愈合、复原……”

  “就像在问……为何。”

  “为何要和饮月一起,造下这场罪孽……?”

  刃漆黑的视线中,似乎浮现出了久远的画面。

  那是一柄看似破碎的长剑,贯穿着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你不期待我的回答……”

  “所以,当你直视我的眼睛时,我开口提问了……”

  “那是我问过自己千百遍,却没有答案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