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逃婚记事 第 5 章

小说:阿满逃婚记事 作者:天下无病 更新时间:2024-11-20 10:59:27 源网站:2k小说网
  裴长旭花费一番工夫,成功地说服裴唯宁替他暂时保密。兄妹俩一起用了晚膳,等他回到端王府,下人们第一时间向他禀告薛满送鸡汤的事。

  他看了眼天色,顾不得换身衣裳,急忙赶往隔壁。

  薛府中,薛满刚沐完浴,坐在梳妆台前,由明荟用毛巾轻柔地绞着长发。

  她拿着一柄象牙梳子,上头雕着不算精细的莲花图案。她微垂着眼,用指腹来回摩挲着花纹,无论做几遍都不觉得厌烦。

  这是她及笄那年,三哥亲手为她做的象牙梳。没过多久,她便豁出去向他表明心意,而他在片刻愣怔后,微笑着拥住她,许诺会娶她为妻。

  她没出息地哭了。

  她想过会被拒绝,会被冷落,甚至会被他呵斥,独独没想过会被轻而易举地接受。她实现了十岁那年许下的愿望:在及笄后向三哥表白,成为他将来的妻子。

  从去年定下婚期开始,她便满心期待婚礼,可在期待的同时,又有种不确信的怀疑。

  会一直顺利下去吗?

  明荟见她好半天不吭声,以为她是因鸡汤的事在沮丧,便转移话题道:“小姐,再有五日便是您的生辰,不知今年殿下准备了什么礼物?”

  话音刚落,她便意识到不妥,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耳光——她一时疏忽,竟忘记江诗韵死的日子非常不凑巧,正好是小姐的生辰当天。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薛满立刻低落地道:“原来离诗韵去世快满两年了。”

  明荟试图亡羊补牢,“您别管那些不重要的人,专注您自个儿的好事就成。”

  薛满轻道:“每到那日,三哥都要早起去凤凰山先替她上香,过后才会来替我庆生。”

  明荟暗骂一声晦气,江诗韵那臭丫头,生前死后都不让小姐安生。

  “奴婢的好小姐,您回头看看奴婢。”

  薛满侧首看着她。

  明荟道:“江诗韵活着的时候不足为惧,死后更掀不起风浪,您和殿下才是天生的一对。”

  类似的话语,薛满刚从裴唯宁嘴里听过。她点点头,不愿再钻牛角尖,将象牙梳收到抽屉中,吩咐道:“多点几根蜡烛,我要绣荷包。”

  明荟本要劝她夜里绣东西伤眼睛,但转念便明白,小姐肯定是想再等等,看端王殿下今晚会不会来。

  她取来绣篮,仔细地捋好线绳。薛满拿起绣到一半的荷包,皱眉看了会,道:“真丑。”

  明荟凑近了看,见鸳鸯脑袋是脑袋,眼睛是眼睛的,都挺好啊!

  “哪里丑?您绣得像模像样。”

  “右边的翅膀歪了。”

  “修修就好,修修就好。”

  “我能重新绣吗?”

  “恐怕不行,您得赶在婚礼前绣好……”

  主仆俩正说着话,外头传来明萱的声音,“小姐,殿下来了,正在花厅里等您呢。”

  薛满扔开荷包,抬步便往外跑,被明荟一把拦住,哭笑不得地道:“奴婢的好小姐哟,您好歹先穿上外衣!”

  *

  薛满提着裙摆,几乎小跑着来到花厅。

  裴长旭听到动静,放下茶盏,起身迎向门口。

  走廊里,薛满见到裴长旭的身影,裙摆飞扬,眼角眉梢挂着笑意。

  “三哥,你来了。”

  “阿满。”裴长旭提醒:“你慢些走,小心跌倒。”

  “我都这么大人了,哪里会跌——”

  她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往前扑倒,差点与地砖来个亲密接触。好在裴长旭及时赶到,将她稳当地接进怀里。

  他低着头,隐含笑意地道:“你说得对,这么大人了,的确不该跌倒。”

  薛满自觉丢脸,故作可怜地道:“我崴到脚了。”

  裴长旭二话不说地蹲下,替她检查起脚踝,“是这里吗?按着可疼?你暂且忍忍,我马上命人去请太医。”

  薛满道:“没事,休息会儿就好。”

  她踮着脚“勉强”站稳,下一瞬,却被裴长旭拦腰横抱,大步迈向花厅。

  “三哥,你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莫要逞能。”

  薛满反抗无效,被他小心翼翼地放进椅子,见他再度俯身,似是动手要脱她的鞋袜,忙摁住他的肩膀,“我真没事。”

  “那也得看看伤势。”

  “我我我。”薛满急得结巴,“我是大姑娘了,男女授受不亲。”

  不得不说,这个借口非常好使。

  裴长旭停住动作,颇为感叹,“犹记得当年,你不仅吃饭喝水要跟着我,连洗澡睡觉都不肯错过。”

  “我那时候才五岁!”

  “五岁便不是你了?”

  “呃。”

  见薛满哑口无言,他轻笑一声,妥协地松手,“待会让明荟上点药,若还有不适便通知我,可好?”

  “好。”

  “我听说你下午炖了鸡汤?”

  “嗯。”薛满略显失望,“我去工部时,他们说你前脚刚刚离开。”

  “是我的错,下午外出办事,没来得及通知你一声,”他道:“你叫下人热热,我这会喝。”

  “恐怕不行。”

  “为何?”

  “我等不到你,便将它倒掉了。”薛满道:“鸡汤要趁热喝,否则会有一股怪味。”

  裴长旭道:“阿满,那是你亲手炖的鸡汤,无论怎样都好喝。”

  薛满的心口暖洋洋的,“那我明日再炖,午时给你送去?”

  “好,一言为定。”

  两人说完鸡汤的事,薛满隐约又闻到药味,于是问:“三哥,你近日身体不适,可有找太医看过?”

  裴长旭反问:“你听谁说我身体有恙?”

  薛满道:“哪还用别人说,你身上有股药味,我前几日便闻到了。”

  裴长旭抬袖轻嗅,捕捉到浅浅药味,不动声色地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所以,你到底是何处不适?”

  “牙疼罢了。”他轻描淡写地道:“煎几副药,喝几天便好。”

  “牙疼虽不是重病,却相当磨人,你记得要忌口,不许吃辛辣冰冷之物……”

  薛满不疑有他,关心地叮嘱一番。裴长旭耐心地听完,忽然问:“阿满,你生辰那天想要怎么过?”

  “我想怎么过都行吗?”

  “只要你想,上天入地亦不是问题。”

  “那你能否……”

  薛满想问,能否请他今年别去替江诗韵扫墓,完完整整地陪她一天?但她试了几次,都没能将话说出口。

  她很清楚,在三哥的眼里,自己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薛满,而非还没成亲,便要跟人争风吃醋的斗筲之辈。

  他与江诗韵相恋时她尚且年幼,不懂得争抢谋算,只能忍着悲愤委屈,将他拱手相让。如今她快年满十六,虽有足够的底气要求他束身自修,却碍于江诗韵已过世,有再多的不满都得咽进肚里。

  死者为大,更何况江诗韵是为三哥而死。

  薛满很快便调整好情绪,笑着道:“我要你陪我去吃近水楼的珍珠丸子,再陪我去银月湖钓鱼,最后还得放上半个时辰的烟火。”

  裴长旭习惯性地伸手,轻抚她的发顶,语带宠溺,“傻阿满,即便不是生辰,我也能日日带你吃珍珠丸子,去银月湖钓鱼,为你点亮满天的烟火。”

  薛满道:“你公务繁忙,处理正事最要紧。我呢,只希望你在生辰这天好好陪我便行。”

  她在话里留了一点点的期待,期待他能察觉她隐秘的心思,给她出乎意料的惊喜。转眼到生辰那天,她睡醒便打听裴长旭的行踪,得到的答案却再次令她气馁。

  如过去的两年一般,他在卯时便出发前往凤凰山,承诺会在午膳前回来陪她。

  早该猜到了不是吗?

  薛满抱着丝衾,久久回不了神。过得半晌,院里响起裴唯宁的声音,“你家小姐起来没?”

  明萱道:“回公主,小姐还未起。”

  裴唯宁道:“行,那我去花厅等着,你去喊她起来。”

  薛满打起精神,洗漱完毕后,挑了件雪青色的广袖留仙裙,上面织着若隐若现的蝴蝶花样。到光线明亮处,蝴蝶会镀一层银色光芒,栩栩如生,振翅欲飞。

  明荟替她挽了百合髻,鬓间点缀着珍珠玛瑙蝴蝶发饰。项链与耳坠也是同一套,晶莹剔透的西域红玛瑙镶嵌丰润无瑕的小粒南珠,色泽细腻,瑰丽多彩。

  正十六岁的豆蔻少女,生得好看,自小又娇生惯养,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随便装扮下便是仙姿逸貌,令人过目难忘。

  明荟看得一呆,感慨道:“小姐,您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薛满对镜自赏,拧着细眉道:“脸太圆。”

  明荟道:“您的脸小巧圆润,正是有福之相,旁人都羡慕不来嘞!”

  薛满心底受用,小手一挥道:“待会去库房领赏。”

  除去明荟,其他下人们也向她投来赞赏的目光。薛满的心情有所好转,脚步轻盈地来到花厅,见裴唯宁背着身在赏花,便偷偷走近,正想吓唬吓唬她时,裴唯宁却猝不及防地回头,脸上戴着个丑陋可怖的昆仑奴面具!

  “啊!”

  薛满捂着心口连退几步,回过神后,又好气又好笑,“裴唯宁,你真是欠收拾!”

  裴唯宁摘下面具,哈哈大笑道:“我这叫未雨绸缪,先人一步。”

  薛满紧抿着唇,扭头轻哼。

  裴唯宁见状求饶,“好表妹,是我的错,我不该吓你,你罚我吧,尽情地罚我。”

  她缠着薛满讨巧卖乖,逗得薛满笑逐颜开,随后命人搬来一个红木箱子。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生辰礼物,你快瞧瞧喜不喜欢。”

  薛满打开箱子,只见里面堆着满满当当的书籍,入眼俱是“雪山迷雾情”“拈花为卿笑”“公子等等我”……诸如此类“不正经”的名字。

  哦豁,竟是整整一箱的话本!

  裴唯宁道:“几个月前,我便命人去全国各地搜罗,按照你的喜好挑选话本,足足挑了七十三本,够你打发不少时间。”

  送礼不在贵重,而当投其所好。

  薛满的眼里像盛着繁星,欢喜溢于言表,“知我者,非小宁莫属。”

  “那必须。”

  她摸着下巴,将薛满打量一圈,酸溜溜地道:“三哥好福气,能娶到你这样的美人。”

  薛满顺着她的话打趣:“是啊,就是不知,以后是哪位有福气的公子,能娶到我们闭月羞花的七公主殿下?”

  裴唯宁道:“嫁人有什么意思?我才不稀罕。”

  “那因为你还没遇见喜欢的人。”

  “何时能遇见?总不会等到我七老八十,人老珠黄吧。”

  “姑父与姑母给你挑了好多青年才俊,是你每次都捉弄人家,不肯好好相处。”

  “不怪我顽劣,只怪他们经不起考验。”裴唯宁道:“对了,昨日母后又跟我提起一个人,是老恒安侯家的孙子,名叫许清……许清……”

  “许清什么?”

  裴唯宁绞尽脑汁地想,猛地一拍手,“想起来了,他叫许清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