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喊出来,站在一旁的,所有的婶子都不说话了,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在了牛鲜花身上。

  被当众打脸的牛鲜花,神情立刻变得复杂起来,又是嫉妒又是羞愤。

  夏青柠听到喊声,便走出了院子,一转头就看到了一群围观的妇人,和急匆匆赶来的李二叔。

  “青柠呀,快叫你妈出来搬东西。”李二叔看着夏青柠催促道。

  “二叔,我妈不在家,我去搬吧。”夏青柠说着就要往外走。

  “都是几十斤的,你从小身体就不好,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哪里搬得动。”李二叔忙阻止,说完忽然看向了一旁站着的妇女们,笑着问道:

  “大家都闲着呢?要不出来搭把手,帮着搬一下。”

  牛鲜花刚刚才被打了脸,现在居然还叫她去帮着死对头搬东西,她心里那个窝火哟,脸一沉,不高兴地问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闲了。”

  “我去我去。”一旁的金花婶子,忙出来说。

  其他婶子看她去了,觉得乡里乡亲的,搭把手也是顺手的事,于是也跟着去了。

  独留牛鲜花尴尬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没一会儿,大家就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了院子。

  猪肉,鸡蛋,油,米,面,糖……几乎把院子都堆满了。

  最后走进来的婶子,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只见她放下手里的油后,对牛鲜花说道:

  “鲜花呀,夏家女婿送的这些东西,还真比你家闺女送的土豆红薯要矜贵了。”

  牛鲜花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开口说道:

  “不就一点米面吗?三年送这一回,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话正好被转身要回屋的夏青柠听到了,她并没说什么,继续往屋里去了,等她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提了个袋子。

  看到夏青柠走出来,白皙娇俏的脸蛋,一身水蓝色的上衣,裙子也新颖好看,一个大婶忍不住夸道:

  “这青柠丫头长得俊,穿得也好,那衣服和裙子,我们这边集市可买不到。”

  牛鲜花看了一眼夏青柠,见她穿得确实好看,心里嫉妒着,但嘴上还是忍不住贬低道:

  “她倒是穿得光鲜,也不见她给她妈和她哥买一件。你看郭玉梅和她两个儿子平时都穿什么呀,衣服上的补丁都打成团了,给根棍儿,就可以直接去要饭了。”

  这话再次被走过来的夏青柠听到了,她依旧没出声,开始给刚刚帮忙的婶子们拿糖,边拿边说:

  “今天辛苦大家帮忙了,谢谢大家平时对我家的照顾,以后也请大家多照看着一点。”

  花花绿绿的水果糖,塑料的糖纸,一碰就哗啦啦地响,声音清脆好听,夏青柠很大方,给每个人都抓了一把,到最后的牛鲜花时,看了看袋子,一脸抱歉地说:

  “不好意思呀,鲜花婶子,糖没了,下次回来时,再给你拿吧。”

  牛鲜花手都伸出来准备接糖了,听到夏青柠这样说,只能悻悻地收回了手。

  这时夏青柠又看向一旁的女人说道:

  “婶子,我记得你以前是帮别人做衣服的是吧。”

  “是呢,现在也还做呢。”女人一边把糖放进包里,一边说。

  “我怕买的衣服不合身,就买了些布回来,麻烦你帮我妈,我哥他们做几件吧,我给你手工费。”

  “好呢,好呢。”女人忙点头答应下来。

  那个时候的农村,大多数人穿的都是“回纺布”,就是将破旧的布料打烂,再重新织出来,布料质地特别粗糙。

  看着夏青柠从布袋里拿出的布料,大婶眼睛一亮,夸赞道:

  “这棉布看着色真好,摸着也柔软,真是好东西呀。”说着转头看向牛鲜花:

  “鲜花,你也摸摸。”

  牛鲜花这下彻底没面子了,哪里还好意思去摸。摸了要她说什么,比自己身上衣服面料舒服吗?

  不想留在这里继续受刺激,说了声家里有事,牛鲜花就灰溜溜地往回走了。

  东西搬完,大家也得了糖,见没事了,便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这时郭玉梅带着小儿子夏青草正往家走,只看那男孩十二三岁,背着一大背草,小小的身躯都被压弯了,郭玉梅说了几次她来背,男孩都倔强地拒绝了。

  郭玉梅拿儿子没办法,只能跟在一旁,边走边说:

  “你不是天天盼着你姐回来吗?现在她回来了,你怎么还闹上别扭了?”

  “谁盼她回来了?”小男孩看起来很生气,语气也生硬:

  “她都不要我们了,我才不盼她呢。”

  郭玉梅知道儿子口是心非,笑着揭他的底:

  “还嘴硬,你是你姐带大的,从小就依赖她,上次她走时,谁在被子里偷偷地哭来着。”

  “反正不是我。”夏青草铿锵有力地说,故意加快了脚步,显然不想再听郭玉梅继续说下去了。

  郭玉梅也加快脚步追上儿子,试图开解他:

  “你姐在城里生活也不容易,她心里是有我们的……”

  “不容易就回来。”夏青草打断郭玉梅的话,大声地说。

  郭玉梅见怎么都说不通儿子,他还给自己吼,也不高兴了,拔高声音问道:

  “回来做什么?饿死吗?还是你来养她?”

  “养就养!”男孩不服气地说,虽然还在逞强,但明显气势弱了很多。

  半大的孩子,因为生气,腮帮子鼓鼓的,看起来倒多了几分可爱。

  郭玉梅看着儿子,忽然“噗嗤”笑出了声:

  “刚刚还说不想她,不盼她,现在又说要养她,你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夏青草被拆穿了伪装,十分不悦,不再理人,背着草,大步往前走了。

  两人终于回到家里,夏青柠迎了出来,看着眼前的男孩,只见他赤着脚,卷起的裤管上沾着泥巴,脸被太阳晒得黑红黑红的,背上背着一大背青草,小小的身体已经被压得很弯很弯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重力倒下来。

  不知怎的,夏青柠忽然就涌起一阵心疼,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青草。”

  然后走过去,想要帮他接住背篓。

  男孩却故意避开了她的手,也不回答,也不看她,径直走到一旁把背篓放了下来,开始喂笼子里的兔子。

  “这孩子。”郭玉梅想要继续缓和两人的关系,说道:

  “青草,快进屋里来,你姐给你留了荷包蛋。”说完就要往屋里走,一转头发现院子里多了好多东西,米面油的啥都有。

  正想问夏青柠怎么回事,就看见陆惊蛰和夏青树走了进来,陆惊蛰手里还提着一袋面粉,回想起刚刚他问儿子有没有车的事,哪里还不明白,这些东西都是他买的。

  站在一旁的夏青柠看着走进来的夏青树,这才发现他走路的姿势不太对,忙问一旁的郭玉梅:

  “我记得哥坏的是右脚,怎么左脚也……”

  一旁的夏青草,原本脸色都缓和了,听了这话,忽然变得愈发气愤,看着夏青柠就吼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都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