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泰元年,天下动荡。

  长安有个汉家天子,刘玄德和一众朝臣说他们的天子是真的。

  琅琊也有个汉家天子,曹孟德和一众世家说他们的天子才是真的。

  而那些汉室宗亲呢?

  这些汉室宗亲们表示,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我不知道,但我又不能够莫名其妙的奉迎两个伪帝先做天子,这实在是太对不起刘氏的列祖列宗了。

  所以,他们决定暂时保持自己的独立,等到这两位分辨出来到底谁才是真的皇帝之后,他们再恢复对天子的恭敬。

  话语中说的是他们,但其实真正有这个实力割据一方的只有两位。

  其一,幽州刘虞。

  其二,荆州刘表。

  而这两個人的态度也不尽然相同,刘虞前往了长安一趟,又去了琅琊一趟,两边的皇帝都十分恭敬的欢迎这位正统的汉室宗亲前来到访,并且对刘虞的到来表示了亲切的慰问。

  刘虞在拜访之后表示,长安的这个天子才是真的,琅琊的那个天子是假的。

  于是,一出闹剧再次出现了。

  琅琊的天子刘协表示对刘虞的决定感觉到十分的悲伤,并且说刘虞是受到了奸人蛊惑,所以才如此将汉室天下拱手让给一个当年织鞋贩履之辈。

  还说自己看过族谱,刘备这个皇叔是假的,当年天子被胁迫,所以不得不妥协。

  但如今,他便要拨乱反正。

  但问及他到底是什么人胁迫的,刘协又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个所以然。

  因为当初能够有力量威胁天子的,只有三个势力。

  其一,陈氏;其二,世家;其三,十常侍。

  其中,刘协是万万不敢说陈氏的人胁迫天子的,因为那意味着他也不用和长安的刘民争夺皇位了,这一场争斗直接可以宣告失败。

  至于世家?现在的世家站在他的这一边,如果说当年是世家胁迫天子,那么如今天子是否依旧被世家所胁迫?

  最后便是十常侍了,这更加可笑。

  因为在灵帝将刘备认祖归宗的时候,十常侍已经失去了权势,沦为了人人喊打的奸佞,被陈氏安国王除去。

  在琅琊的天子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之后,长安的天子却一言不发,因为他年岁还太小,现如今是皇叔刘备执掌朝纲,也有不少人说刘备此时相当于是天子了。

  刘备从来没有出言否定过这样的答案,但他用自己的所作所为证实了,这样的言语是谣言。

  他只是勤勤恳恳的做着一个“贤王”应该做的事情,从来不会逾越。

  甚至在手下的人建议他取而代之的时候,刘备也直接斥责,并且表示自己乃是汉室宗亲,如何能够做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话传到了荆州,自然是令荆州的刘表觉着不满。

  毕竟刘表也是汉室宗亲,但是在大汉分裂的如今,不仅没有帮助大汉重新聚合,反而是在荆州割裂为王。

  他本身便是当年高祖皇帝所封的“荆王”后代,如今占据荆州合理合法。

  荆州

  刘表的神色愤怒,他满脸怒火,手中酒杯几乎是要被他捏碎了一样。

  “无知小儿,竟然敢当朝讥讽于我!”

  “欺我荆州无人耶?”

  他的手下也纷纷附和刘表所说,但眉宇中却带着几分的各有所思。

  其中,最下方所坐着的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对方的渴望。

  待到这宴会结束之后,两人结伴同行,朝着自己的家走去。

  “文长啊,你对州牧的说法如何看?”

  魏延低着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能怎么看?如今天下动荡,幽州的刘虞和公孙瓒几乎割裂了幽州,而天下之地,或归于长安,或归于琅琊,州牧想要借此机会割裂,也是正常的。”

  “毕竟,当年高祖皇帝出身贫寒,依旧创建了这四百年的大汉。”

  “四百年间,大汉的传承从未曾断绝。”

  他轻声说道:“谁不想坐上那个大位呢?”

  “州牧的想法很简单,他刘协可以,我刘表为什么不可以?”

  魏延看着身旁的黄忠说道:“兄长,州牧已经变了,不再是当年那个为了阻挡江东孙氏可以带甲亲战的刘十万了,他如今只是一个想做皇帝的老头子。”

  黄忠站在那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偏过头,似乎在看远处的某一座城池:“天下间,唯有官渡城保持了中立的状态啊。”

  如今天下动荡,天下一共有四股势力,两大两小。

  大者为刘汉、曹汉,而小的则是荆州刘表以及幽州公孙瓒/刘虞,等到幽州决出胜负,这天下的划分便有了轮廓了。

  除却比较明显的幽州和荆州外,刘汉和曹汉的地盘划分大致以官渡城为界限,官渡城以西则是刘汉的辖地,官渡城以东则是曹汉的辖地。

  无论是长安的刘玄德还是琅琊的曹孟德,都不敢轻易的得罪官渡城的那位。

  所以两汉也就以这官渡城为划分了。

  黄忠回过头看了一眼这动荡的天下,轻声说道:“文长,我准备前往长安城,投靠刘玄德,匡扶汉室。”

  他的眼睛中充斥着失望,这个时候的黄忠尚且年轻,心中还有无数的斗志。

  他眼睁睁的看着这大汉支离破碎,看着这天下黎民之苦,他无法容忍自己继续在这荆州城平庸的活着。

  黄忠看向身旁的魏延:“文长可要与我同去?”

  魏延顿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正有此意!”

  “但与兄长同去!”

  “且说这天下英雄,如同过江之鲫,历数天下,到底有谁能够当的上这英雄两个字?”

  “啪——”

  说书人将手中的惊堂木骤然拍下,轻轻的**着胡子,脸颊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诸位且听我细细道来——”

  “说起这天下英雄,如今无外乎是这几个人。”

  “其一,长安城内坐镇,天下英雄怯声,危难之时扶幼帝,一身忠诚赤骨难言。昔日织鞋贩履,如今端坐高堂,正所谓皇亲国戚怎能落于民间,龙子血脉终究大放光芒。”

  “这说的正如今在长安城内做那辅国摄政贤王的刘皇叔。”

  “刘皇叔名备字玄德,少时家贫,流落民间,如同这龙游浅滩,与自己的母亲相依为命,为了过活,只能够织鞋贩履为生,后拜大儒卢植为师,与这安国王、魏王相交莫逆。”

  “就在那奸佞十常侍作乱的时候,天子定睛一看,却发现此子身上颇有神异。晚上做梦便梦见高祖皇帝站在一高山之上,与天子言:白日之子,为我后人,乃为大汉贤王耶!汝还不速速将其认祖归宗?”

  “等到了第二日,天子一查,这才发现,此人果然是天潢贵胄,汉室宗亲,当即召见恢复了他的身份。”

  “而后崩殂之前,更是令皇叔为辅国大臣。”

  “等到了先皇崩殂的时候,更是令其监国。”

  中间这一段,这说书人含含糊糊的就说了过去,没有评价两汉到底谁真谁假。

  毕竟只是混口饭吃,不至于拿着自己的命去赌一把。

  底下倒是有人嘲笑的说道:“哈哈哈哈哈,罗先生怎么不敢说这先皇是如何令皇叔监国的?”

  台上罗先生只是嘿嘿一笑,双手拱了拱,也没有解释,便继续说道。

  “这其二么?琅琊先声我为王,五子良将杀敌忙,鹰视狼顾枭雄相,看遍天下诸强,且问一声,谁人敢称王?”

  “这说的,便是青州境内琅琊郡,做那天子辅国之臣的魏王曹孟德。”

  “魏王者,少年在这长安城内为长安都尉,昔年曾经仗杀权贵子弟,仅仅只是为了让长安城变得有秩序。”

  “先皇驾崩之后,曹公奉迎天子刘协于琅琊。”

  “这其三、其四么,便是幽州境内的公孙瓒,以及这荆州境内的刘表了。”

  “这公孙瓒与刘表咱们暂且不说,二者一个在边疆与蛮夷争斗,看似颇有气象,实则已然失了先机,至于这荆州的刘表?”

  这罗先生说到此处哈哈大笑起来:“荆州的刘表,昔年曾经也算是半个英雄,曾经为大汉江山的稳固,在初平年间曾经力战江东孙氏,带甲十万而战,一战成名。”

  “可是后来,这刘荆州已经是没有了雄心壮志,只想要在这荆州城内养老啊。”

  “算不得英雄,算不得英雄。”

  最后,这罗先生只是**着自己的胡须,口中轻轻吟诵道:“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

  “这世上的人才遍地,但唯有这长安城内的刘皇叔,以及这琅琊城内的曹丞相才算是真英雄啊!”

  这一番话一出,顿时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认可。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

  一旁听着这说书人讲书的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叹了口气,二人身旁的一个童子听到他们的叹气十分好奇的问道:“两位叹什么气?”

  魏延和黄忠本是听到这汉室江山倾颓,分裂成了两个,便叹了口气以抒发自己心中的愁苦,此时听到这小童子这般问,当即开口道:“汉室江山倾颓,有逆贼作乱,天下群雄割裂,如何能够不叹气呢?”

  黄忠倒是拍了拍魏延的肩膀:“文长不必如此,你我二人此去北上不就是为了投靠刘皇叔,匡扶汉室的么?”

  投靠刘皇叔?匡扶汉室?

  那小童子当即一笑,看着两人孔武有力的身躯,眼睛转了转,当即说道:“原来二位壮士是要前去长安城投靠刘皇叔,匡扶汉室的。”

  “不知二位壮士姓名?”

  黄忠、魏延对视一眼,觉着倒是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当即说道:“南阳人士黄忠,字汉升/荆州人士魏延,字文长。”

  童子有些惊喜:“原来是两位,我家先生曾多次夸赞两位,说当年刘荆州若无二位,只怕对付孙氏不会那么容易。”

  “我家先生也欲前往长安,只是他一个书生,恐怕这一路流贼侵扰。”

  “不知可否与两位壮士同行?”

  同行?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黄忠开口问道:“不知你家先生姓甚名谁?”

  童子微微一笑:“我家先生琅琊诸葛氏,名亮,字孔明。”

  诸葛孔明!出仕。

  官渡城中

  有些时候,陈朱楼看着官渡城中生活着的百姓,总是感觉这样的日子还挺好的。

  但他出门游历的时候,却总会被这乱世的糜乱震惊到。

  今日依旧如此。

  待到回到书房后,陈朱楼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陈泽熙坐在他的身旁,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他已经习惯了陈朱楼的这个样子。

  只是淡淡的开口道:“这一次,需要多长时间?”

  陈朱楼在外出游历后,总是会前往拙身楼中闭关一段时间。

  往日都是一两天。

  而今日,陈朱楼的回答则是有些令陈泽熙震惊了,只听得陈朱楼轻声开口道:“这一次,我要悟出道理才出关。”

  “光德啊,这些年你做的很好,我闭关的这段时间,陈氏便拜托给你了。”

  陈泽熙只是打了个哈欠说道:“去吧去吧,反正也没什么大事。”

  “若是有大事,我定然会唤你出关的。”

  他伸了个懒腰看着陈朱楼走进拙身楼,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啊,这人太聪明了也不是个好事,东临什么时候才能够想通呢?”

  陈泽熙其实有些无奈,若是说聪明才智,这天下恐怕没有超过陈朱楼的人了。

  但是陈朱楼就是因为太过于聪明,所以才是想得太多了。

  所以才会陷入纠结。

  其实在纠结的时候,问一问自己的心。

  当你对一个答案犹豫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

  “先生,先生——”

  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荆州刘州牧前来,说是想要拜访家主。”

  陈泽熙扶额叹气,嘴里嘟嘟囔囔的。

  “都是当年居先祖开了个坏头,这怎么都来找陈氏指点了。”

  “陈氏哪里有功夫管那么多事情?”

  他摸了摸下巴,但刘荆州大名远扬,虽然并不是不能不见,但也没必要。

  “走吧走吧,咱们去见识一下这位刘十万。”

  巨鹿

  张角一身道袍,神色肃穆。

  他望着天空,轻声道。

  “天下英雄谁敌手?”

  “该有这黎民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