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每次都只是偷瞄两眼那张纸,就又珍而重之的放回了怀里,哼着小曲干着活,别提有多么少女了。

  “肯定是哪个小太监写的情书!”

  李玄虽然在装睡,在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他知道宫中素来有宫女和太监结伴对食的情况。

  只是没想到会轮到自家的玉儿。

  当然了,也有宫女和宫女,太监和太监对食的情况。

  总之是寂寞了想找了陪伴。

  这种事情虽然不是严厉禁止的,但总是上不得台面。

  而且有些主子对下人的对食管得很严厉,被发现之后动辄就是酷刑,甚至会丢了小命。

  而有的主子则相对宽容一些,只要不误了平日里的职责,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这宫里倒是对此宽容的较多。

  毕竟都是人,都各有需求。

  如果长期得不到解决,这宫里的人越来越**下去,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只是想到玉儿也有这种迹象,李玄不禁感到有些伤心。

  “难道是我不够可爱了吗?”

  “明明家里就有这么一只可爱的小猫咪,非得出去找外人……”

  (小猫委屈ing)

  中午吃过午膳之后,玉儿就跟安康公主告了假,说要出去一趟,马上就会回来。

  安康公主平时吃完了饭都要午睡,正好也没什么事情会麻烦玉儿,便欣然允诺。

  而李玄听到这话,则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最近家里物资充裕,一日三餐都有专门供应御膳,初一十五还有采买小太监来拜访他们,问他们缺不缺什么。

  因此玉儿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出过门了。

  一来不需要她再大清早的出去帮人做工,二来也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去采买的东西。

  有什么需要的让采买小太监去买就是,他们现在也不差钱,而且能买到的东西种类更加丰富,完全没必要再和其他的太监宫女私下交易。

  因此,玉儿今天突然出门格外的可疑。

  再加上李玄今天发现玉儿总是看着一张纸在那傻笑,他合理的怀疑待会儿玉儿要去跟人幽会。

  “哼,我小猫咪岂能容得下这口气!”

  李玄装作不在乎此事,吃过饭之后便陪着安康公主在院子里晒太阳午睡,可一双耳朵立得高高的,捕捉着任何可疑的动静。

  等到安康公主的呼吸渐渐平稳,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李玄才听到了景阳宫大门打开的声音。

  李玄当即蹭的一下抬头去看,果然看到大门刚刚关闭的一幕。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诱惑我家玉儿。”

  李玄当即猫猫祟祟的从安康公主的怀里溜出来,没有惊醒她,然后往门外追去。

  玉儿的走得不快,李玄跳上院墙还能看到她的身影。

  李玄一路尾行,并没有引起玉儿的注意。

  只是玉儿一路上也是小心谨慎,不时的打量四周,还偶尔回头看看。

  但李玄已经是尾行的高手了,岂会被玉儿识破踪迹,每一次都完美的找到了遮蔽物,阻挡了玉儿视线。

  只是玉儿越是这么小心,李玄就越是感到揪心。

  “竟然如此小心谨慎,玉儿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玉儿一路来到了一处荒无人迹的巷道。

  李玄一看,好么,还是老地方。

  当初他和猫霸它们打架就是在这里,还把它们的尾巴给绑在了一起。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给它们解开了。

  “咦,这件事还没问过它们呢。”

  “下次记得问问是谁给他们松的绑。”

  玉儿来到巷道入口,发现尽头处就有一道背影在等着自己。

  李玄也看到了那道背影,发现对方穿着的是小太监的黄衣,锋利的爪刃瞬间弹了出来。

  可接下来玉儿喊了一声对方,李玄当即愣住。

  “为先!”

  黄衣小太监回头,脸上露出细不可查的笑意。

  “姐姐。”

  看到对方是邓为先,李玄当即收起了爪刃,阴沉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哎呀,原来是小邓子啊。”

  “我还以为是谁呢。”

  李玄明白自己只是白担心一场,不禁松了口气。

  说起来倒也是稀罕。

  自打邓为先第一次来找过玉儿之后,后来就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了联系。

  但想一想,那段时间邓为先也不容易。

  一边要忙着做白天的杂活,晚上还要习武,可谓是连轴转。

  他练武的过程中也吃了不少苦,这是李玄亲眼所见的。

  “看来小邓子今天是得了假,来看姐姐了。”

  “怪不得玉儿今天一整天都那么开心。”

  “看来她怀里的那张纸条是小邓子送来的了。”

  果不其然,玉儿拿出那张纸条,对小邓子说道:“我早上捡到这纸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做梦呢。”

  “你也是机灵,竟然用纸条裹着石头扔进了我们院里。”

  小邓子点点头,说道:“我本来是想敲门的,结果看到门口有两个花衣太监守着,就没敢过去。”

  “姐姐,景阳宫是出了什么事吗?”

  邓为先最近一直伺候在王素月的身边,消息不是很灵通,而且之前有人来景阳宫闹事的事情,被赵奉刻意压了下来。

  除了当事的双方以外,只有内务府的极少数人知道。

  “这个,倒是说来话长……”

  玉儿本来不想提起这件事,但邓为先现在明显感到担忧,她想了想还是说出了之前有人来找事的事情。

  “姐姐,你没事吧?”

  邓为先听了之后,用力的一把抓住了玉儿的胳膊,让玉儿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见玉儿皱眉,邓为先才后知后觉的松开了手,嘴里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玉儿摇摇头,反而露出笑容:“没事,你也是关心我嘛。”

  玉儿察觉到弟弟的神态有些不对,反而伸手顺了顺他的脊背,安慰着他。

  虽然多年未见,但弟弟似乎对自己从未感到生疏,这让玉儿感到有些欣慰。

  而且想到他们的父母已经去世,弟弟也只有自己时,玉儿也能理解邓为先先前的举动。

  想一想,玉儿不禁一叹。

  她进宫已经有五年了。

  当初被家里卖掉之后,路上又花了大概一年的时间,才被送到了京城。

  “原来是九岁那年嘛……”

  玉儿之前从没有细想过这些事情,现在见到弟弟却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那一幕。

  “为先当时才七岁吧。”

  一开始,玉儿的父母并没有想过卖掉她。

  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谁又舍得呢?

  只是后来灾情连年,不是干旱就是洪水,家里的存粮一年比一年少。

  终于到了那一年,家里再也揭不开锅了。

  为了生存,玉儿的父母选择了卖掉她。

  当时玉儿虽然只有九岁,但却早已懂事,可以理解父母的决定。

  但人总是这样的。

  脑子理解是一回事,心里能不能理解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身为弟弟的邓为先就更加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带走自己唯一的姐姐,父母却不做任何的阻拦,反倒是打掉了自己拉着姐姐的手。

  两个孩子哭着,邓为先的父母撇过头去,好像眼不见就能让他们更加舒心一些。

  姐弟俩不由得沉默了片刻,谁都没有说话,似乎都想起了那一天。

  邓为先闷了许久,才难得开口问道:“姐姐,你这几年还好吗?”

  玉儿一愣,听到弟弟这么问她,感到心中一酸,但却强笑着说道:“姐姐这不是好好的吗?”

  “对我们来说,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好了。”

  “为先,不要想太多。”

  玉儿劝慰道。

  她能明显感觉到,弟弟如今的心思重了许多。

  但想到邓为先经历的事情,玉儿也能理解。

  灾情之下,亲眼见到父母为了保护自己死去,又一路受尽了苦难来到京城,净身入宫。

  不管是哪一件事情单独拿出来,都不是他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应该承受的。

  但玉儿还是庆幸的。

  至少她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邓为先。

  邓为先现在也还好好的活着。

  在皇宫多年的经历,让玉儿明白这一点有多么的难得。

  “为先,以后不管多么艰难一定要活着。”

  “活下来才有明天,才有希望。”

  “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玉儿望着天空,眼神中满是缅怀之色。

  入宫那年她本就要死了的。

  玉儿也坦然准备接受自己的命运。

  可就在那个时候,有个女人出现改变了她的命运。

  让她明白自己活下去也是有意义的。

  李玄趴在一颗树上,静静的聆听姐弟俩的交谈。

  从一开始沉重的话题,他们渐渐开始诉说起最近发生在身边的事情。

  玉儿提起了先前的驯兽比赛,邓为先也有过耳闻。

  毕竟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我们得到了陛下的赏赐之后,景阳宫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对了,为先,你那边缺不缺衣食用度?”

  “若是有需要的东西,我可以帮你问问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心善,而且那些东西我们都用不完……”

  还不等玉儿说完,邓为先就摇了摇头。

  “姐姐,我在王才人身边,不缺吃穿的,你放心。”

  先前邓为先也说了他的情况。

  玉儿知道他如今伺候着一位叫做王素月的才人。

  “王才人已经被陛下宠幸两次了,恐怕不日就要搬离延趣殿,正式册封为嫔妃,到时候我应该也会跟着过去。”

  玉儿为弟弟感到高兴:“嗯,你好好干,姐姐为你加油。”

  姐弟俩又说了许多,但都默契的隐藏着各自的秘密。

  玉儿没有提及自己在跟着赵奉练武,也没有提及李玄的事情。

  邓为先也一样,他的干爹,他在练武的事情,还有其他一些秘密……

  姐弟俩看似在交心,却只是在尽可能的安慰着对方。

  在清楚两人情况的李玄眼里,姐弟俩的行为比报喜不报忧还要扭曲。

  但却又分明都是为了对方着想。

  两颗无根浮萍在狂风中依偎着对方,既舍不得彼此,又不愿过于靠近。

  不管是冷宫,还是神秘的干爹,都是他们只愿自己背负的命运。

  越是关心,就越要推开。

  这是姐弟俩默契的求存之道。

  只要对方还活着,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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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