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濯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心里的阴暗想法。

  他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许宁。

  许宁害怕极了,畏畏缩缩躲在一边。

  裴濯忽然就冷静下来了。

  假的。

  又是假的。

  他失去了兴趣,然后将桌上的碗摔了,当着那个许宁的面,用碎片割了喉……

  鲜血四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裴濯最后的印象是惊慌大叫的许宁。

  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那个房间,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要站起来,可是发现浑身都没有力气。

  水滴声还在继续。

  滴答,滴答,滴答……

  听的人心烦气躁。

  裴濯的脑子就要炸开了。

  “我是不是被困住了?”裴濯这样想。

  可是很快他又笑了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的。

  他想起自己和许宁也一起说过的圆环。

  如果他真的被困住了,那他可以不断的**,重复,**,重复,最后在某一个点上,他终将会和许宁再次相遇。

  水滴声依旧。

  裴濯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他看着漆黑的房顶,直到再次困了,再次回到清水村,这一次裴濯从容多了,他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也利用这个时间将最近发生的事想清楚理明白,然后在周婶惊恐的眼神中,一刀给了自己一个痛快。

  再次醒来,裴濯只觉得更累了。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每一次做梦都在透支他的精神。

  于是他不睡了,放空了自己,假装没听到那该死水滴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也没有多久,裴濯发现他有力气起来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裴濯开始探查周围的环境,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圆形的房间里,四周都是墙,只有一扇小小的门,可门还是锁着,推不动。

  裴濯大叫了几声,都没有人回应。

  他叫累了,就靠着墙壁等着。

  水滴依旧啪嗒啪嗒的掉,裴濯试图找到水源,可找遍了房间都没能找到。

  如果找不到,那是不是就说明……

  这个水滴根本不存在?

  是他的幻觉?

  他掐了掐自己,不疼。

  这是在做梦吗?

  他在脑子里将房间的形状勾勒出来。

  是一个圆形。

  而他是圆形中的一个点

  一个点……

  裴濯站了起来。

  如果整个时空都是一个圆,每一个圆形上的点都代表一个世界,那他岂不是可以随意的去往任何一个有许宁的世界?

  可是……

  怎么打开那扇门呢?

  开门总要有钥匙……

  钥匙……

  圆形……

  裴濯想到了那个首尾相连蛇形戒指。

  戒指……

  戒指在哪里?

  裴濯下意识去摸身上,结果真的拿到了戒指。

  这么巧的吗?

  管不了那么多。

  他走到门前,摩挲着,果然发现了一个凹处,正好可以放一个戒指……

  可是……

  他犹豫了,万一打开的不是许宁所在的世界呢?

  万一到了许宁所在的世界,可是这个许宁是另一个裴濯的许宁,而不是他的许宁……

  过去的我,未来的我,还是我吗?

  怎么办?

  要不要开门。

  裴濯心里默念着,缓缓的打开了门。

  熟悉的清水村,他刚踏进村子,就听到有人惊呼:“这不是裴濯吗?他怎么好了?”

  这人一嗓子叫来了好多人。

  “不是被打断腿了吗?”

  “是啊,我亲眼看见的,这怎么好了?他身上穿的衣服不便宜吧?难道是发达了?”

  村民们围了上来,裴濯没理会,快步往那个破旧的小屋子走去。

  熟悉的屋子,像是梦里无数次见过那样。

  裴濯知道自己来错了时间点,可他还是打开了门。

  屋子里的人听到了动静,也抬起头看向外面的裴濯,而裴濯也看着他。

  四目相对。

  里面的裴濯觉得自己一定是临死前产生了幻觉。

  而屋外的裴濯却愣在了原地,

  那个阴鸷,肮脏,瘦弱,满脸戾气和怨恨的人是谁?

  是他吗?

  他居然是这样的?

  许宁第一次见到他,他也是这样的吗?

  果然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这么多年过去了,裴濯早就忘记了曾经的痛苦。

  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

  床上的裴濯苦笑一声。

  他不甘的说:“我从小就聪明,学堂的先生夸赞我,村里的小孩嫉妒我,进了书院后,无数人与我交好,我以为我的未来一片坦荡,没想到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喃喃道:“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就这么**……”

  他哭了起来。

  眼泪顺着脏污的眼角落下,划进了头发中……

  门外的裴濯有太多的话想要和他说,可床上的裴濯却是真的要死了。

  裴濯想对他说,不要死,再等一等,或许……或许就有人救他了……

  可床上的裴濯还是闭上了眼睛。

  而裴濯再次回到了那个圆形的房间中。

  他呆呆的看着手里的蛇形戒指,再一次坚定的打开了门。

  这一次,还是清水村……

  依旧是那个阴鸷的绝望的裴濯。

  当门开的那一刻,门里的裴濯眼底闪过一抹狐疑。

  “你……又是我死前出现幻觉了吗?”

  又?

  “你记得?”屋外的裴濯问。

  屋子里的裴濯点点头,惊讶的看着他。

  “我可能是疯了,才会听到另一个自己说话。”

  疯了……

  对对对。

  裴濯有一段时间是觉得自己疯了,明明屋子里没有人,可他却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那时候……

  那时候……

  “我可能要死了。”屋子里的裴濯绝望的说,屋外的裴濯想说不会,你还有大好的人生,可他却看到了屋子里裴濯那双因为延误治疗而腐烂的发臭的腿……

  “没用了,我活不了了。”屋子里的裴濯白着脸说:“活着可真痛苦啊,可是又不甘心**。”

  “我没做过坏事,可死的为什么是我?”

  “不甘心……真是不甘心……好不甘心……”

  屋外的裴濯沉默了。

  不甘心……

  曾经这三个字也伴随了他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能坚持下来,全靠不甘心。

  就是不甘心。

  为什么他要**,如果他就这么死了,那他生来的意义又是什么?

  “我有话……”

  屋外的裴濯还没说完,屋子里的裴濯就闭上了眼睛。

  裴濯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圆形的房间。

  这一次,他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门。

  他要告诉每一个时空的自己,如果有人要用五亩地让他换一个叫许宁的姑娘,他一定要换。

  如果换回来的许宁不好,也不要担心,更不要放弃,因为总有一世,总有一天,他会等来那个许宁。

  那个许宁会……

  “会怎样?”蓬头垢面的青年眼中闪动着细碎的光。

  “会来救你,你会治好伤,还会回书院念书,科考,去京城做官……”

  "真的吗?"

  "真的。"

  “然后呢?”

  “然后你会卷入什么是非中,会回到一个圆形的房间,会见到各种各样的自己,那时候你就大胆的告诉他,不要放弃,不要绝望,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希望。”

  床上的人笑了起来,他哽咽道:“我觉得我疯了。”

  “或许吧。”

  “可我想相信你。”

  “我知道。”

  “你为什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你,你们每一个都是我,我也是你们每一个。”

  床上青年眼中闪动着泪花。

  他说:“我真的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