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一个山头的阴面阳面都种了两种作物,压根就没法形成规模化。

  而且就算一个村里种的果树,都分了好多种类。有的种蜜桔,有的种柚子,有的种橙子。

  蒋郁东记得这两个村应该是隶属同一个镇子的,却各自为政,明显镇领导和村长都没有好好组织和规划。

  这个村子虽然偏僻却明显历史悠久。

  村子外的古老残破的石牌坊,随处可见的古树,村子里被鞋底磨得锃亮的石板路都是时间留下的痕迹。

  想来村子所在后面的山坡,以前也是郁郁葱葱,树木繁盛。

  村民的祖先才会来这里定居建村。

  几十年前,因为历史原因,人们把山上的树都砍了去炼钢铁。

  后来一来是经济不允许,二来也确实是不重视这个问题,所以一直没有补种。

  失去了植被的保护,雨水把表面肥沃的土壤全部冲走,底下的岩石**出来,上山风化的石头滚落下来,日久天长就形成了碎石遍布的荒山。

  齐海燕指着村口合抱的古樟树:“我发现湘省的村子,都喜欢在门口种香樟树。我老家都是种国槐,栾树或者枫树。枫树,秋天的时候枫树红彤彤的挺好看。”

  蒋郁东大概也觉得自己冷落了齐海燕,一口气说了许多:“嗯,粤省喜欢种凤凰木,夏季红色大花,满树如火,既好看也能乘凉。或者种榕树,喜阳、耐水湿,根系发达抗风能力强,树冠圆盖形,树姿壮观。夏日乘凉是一绝。中国幅员辽阔,民族众多。各个省的村庄在村口种植的树都各有特点。黑省喜欢种耐寒的针叶树,比如常绿的红皮云杉、鱼鳞云杉,让白雪皑皑中也有一抹绿色。”

  “川省则偏爱银杏,夏季葱郁,秋来满树金光,冬至萧索雪白。滇省的蓝花楹每年花期时,蓝紫色的花朵盛开,如梦如幻。”

  “湘省的传统是种樟树,让游子们看到那棵栓满了红绸,亭亭如华盖,苍苍如长者的大树,就知道回家了。”

  程娟正从村子里面出来。

  看得出来,她又碰壁了,一边走一边皱眉琢磨着什么。

  蒋郁东盯着她,不由自主停下了说话。

  齐海燕发现她手里多了一瓶纯净水,想必是水壶的水喝完了,在附近买的,便问:“程娟同志,好巧,你在哪里买的纯净水。”

  蒋郁东也看到了,还是他之前在穗城喝过的那个牌子。

  “哎呀,好巧。”程娟从沉思中惊醒,抬头一笑,指着身后,“这个村的小卖部有卖。我带你们去。”

  把他们领到小卖部,她就要走。

  蒋郁东说:“你等一下。”

  程娟不知所以,只能尴尬地站在旁边等着。

  蒋郁东用小卖部的电话拨了传呼台的号码,等着接通的时候买了三瓶水,给了程娟和齐海燕一人一瓶。

  因为他右手拿着电话,光用左手也拧不开,便习惯性地把那瓶水的盖子朝程娟伸了过去。

  程娟鬼使神差,顺手就帮他拧开了,然后立刻意识到这样有多暧昧,忙又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蒋郁东一边喝水一边跟传呼站接线员说话,挂了电话才发现气氛有些微妙,迅速回想,也醒悟过来。

  他淡淡地对程娟说:“不好意思,忘了是休息时间,本来不该麻烦你的。”

  程娟立刻接收到他的暗示,忙回答:“领导客气了,领导请我喝纯净水,我替领导拧瓶盖也应该。”

  齐海燕平时也是个被人环绕,有人帮忙拎包和倒茶的人,所以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只跟程娟说:“跟你说个笑话。我们今天没带秘书,连水壶都没带。”

  程娟微微笑着点头。

  齐海燕可能真的觉得好笑才这么说,却无意间提醒了程娟一个残酷事实: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程娟是帮人拧瓶盖的人。而她和蒋郁东想喝水,就会有人拧开瓶盖递给他们。

  程娟不打算继续这么尴尬地在这里待着了,问蒋郁东:“领导还有什么吩咐吗,要是没有,我要走了。”

  蒋郁东:“你是不是要回市里,这里的班车应该很少,我捎你一程。”

  程娟:“哦,谢谢领导的关心。不过我下午还要再去两个村子,没那么早回去。领导先走吧,不用管我。”

  她向齐海燕点点头,转身就走。

  背影那么决绝。

  蒋郁东脑海里突然浮现程娟上次在穗城时生理期痛到脸色苍白,却忍着不出声的样子。

  他握紧喝剩的纯净水瓶,瓶盖硌疼了掌心:你这人有时候就是太倔,太要强了.......

  我叫你暂时远离纷扰,来宣传推广助农资金,没说让你这么拼命啊。

  他到山下找了个饭店,吃完饭,对齐海燕说:“不好意思,我今天都到这里了,发现了一些问题。想顺便走走,调研一下。要不你先回去。”

  齐海燕笑:“没关系,我跟你一起。有什么事还有个照应。反正这里风光这么好,走起来不累。”

  蒋郁东不好再说什么,不然就像是在赶她。

  他们怎么说也是世交故知。

  蒋郁东叫司机追上了程娟,打开门:“程娟同志还是上来吧。”

  程娟有些诧异,弯腰问:“领导不是回去了吗?”

  蒋郁东:“我打算下午挨个走访各个村。你跟我一起去听听农户的意见,就知道为什么贷款发放不下去了。”

  程娟想了想,说:“好。”

  她这样的效率确实太低了。

  村长见领导来了,纷纷吐露自己的顾虑。

  农业都是靠天吃饭,果树又要种几年才能挂果,风险太大,所以不敢贷款。

  这里交通不便,水果又不能放太久,所以只能卖到附近。

  大家都种一样的水果,更卖不出去了。很有可能辛苦一年,最后种出来的果子都烂在枝头,所以更不敢贷款来扩产。

  蒋郁东默默听着,程娟则在一旁记录,心里一边暗暗感叹:我果然是没有了解到农户的难处。难怪说了那么多也没有人理会。还是要找出问题的根源才能事半功倍。

  蒋郁东总是等大家说完后,才说:“大家的顾虑和困难,我已经充分了解,一定解决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