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好久不见。”

  契佩瑶眼神变了变,似乎在思考何时见过这般鲜妍好颜色的姑娘。

  她忽而撑着床一下子坐起来,喜悦地道:“是你呀!”

  胡烈与卫廷还在近身缠斗,在众人面前眼花缭乱地乱窜。

  一旁观战的赵明琰,凝眉看着他们二人的一招一式,没有阻止的意思,李渝宗也就安静地站在一边。

  契佩瑶扬声道:“胡烈!你给老娘消停些!”

  胡烈的大锤都抡出了残影,抽空回道:“夫人,一会儿为夫就赢了,一会儿就好啊!”

  契佩瑶叉着水桶般圆粗的腰身,道:“胡烈!你再不听话,孩子生出来,一眼都不给你看!”

  胡烈身形一僵,这是他最怕的事情,立刻就收了手。

  卫廷赶紧收势,他本就不善近身战斗,额间都出了汗。

  胡烈气喘如牛地道:“你小子比水里的泥鳅还要滑不溜手。”

  卫廷略一拱手,笑道:“你比山里的熊瞎子还要力大厚实。”

  契佩瑶从床上坐起来,踩着鞋就朝着纪青梧走过来,她绕着纪青梧走了一圈。

  “是你,我就说嘛。”

  这么好的身段,这么厉害的医术,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村妇。

  契佩瑶拉起她的手,摸向自己的肚子,星星眼道:“还是这个样子好看,我都想多看几眼,要是我孩儿也能长成你这模样,我这个当**,就心满意足了。”

  李渝宗心道:做梦吧,他们纪小姐可是倾城之姿,可不是容易达到的心愿。

  契佩瑶打开了话匣子,道:“你那个小相公怎么不在你身边?”

  卫廷皱了皱眉,想到了纪青梧当时在黑风寨信口胡诌,还说她有七个孩子之事。

  纪青梧将耳侧垂下的头发,捋到了耳后。

  “夫人记错了吧。”

  她当时没想到,还有能再见到这窝匪寇的一天,才会胡言乱语。

  但她更料想不到,如今还要当着武肃帝的面前,被揭了底。

  契佩瑶看了眼卫廷,道:“啊,我明白了,我懂。”

  纪青梧一见她的样子,她就不懂,想要捂住她的唇,刚抬起手,却被契佩瑶以为是要拉手,她回握住纪青梧的手,压低声音打听着。

  “这是你的新相好?看着一表人才,他可是为了你和胡烈打架,护着你呢,不错。”

  契佩瑶自以为是很小声的说,但在场练武的都耳聪目明,已听到了她说了什么。

  卫廷眉头微动,转眼去看纪青梧的表情。

  纪青梧忍不住头疼。

  她偷偷望着众人身后,从进门后,就安静不发一言的武肃帝。

  赵明琰与她的目光相撞,眼里装满地浓云重雾。

  纪青梧看不清他眸中都有什么情绪,但能感受到那种山雨欲来的阴沉。

  完了完了完了

  契佩瑶肉眼可见纪青梧慌了乱了,眼里像是细碎的星星在往外闪动。

  她也望了立在边角处的男子一眼,忽然用手捏了纪青梧一下。

  契佩瑶见过了黎承训,知道男人可以俊美到何种程度,又见到了镇北将军卫廷,才知儒雅风流的将军是何种模样。

  但是都没有眼前这个炫目,一眼惊鸿。

  契佩瑶伸手指着道:“哎,那个,那边那个”

  纪青梧看她还敢用手指着皇帝,连忙将她的手指压了回去,轻声道:“这位的身份贵重——”

  契佩瑶打断她,难掩激动地道:“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这声音想让人装作听不见都不能。

  纪青梧道:“.”

  “看吧,他还挑眉了,被我说中了。”契佩瑶接着道:“他一直在看着你。”

  纪青梧提了一口气,她当然知道他在看她,落在她脑瓜顶上的目光极为沉重。

  她后背僵硬,扯了扯契佩瑶的袖子。

  “这位不可冒犯。”

  “我知道,你喜欢的男人,我肯定不会动心思的,我肯定不冒犯。”契佩瑶感叹道:“怪不得你不要我给你介绍相好的,这两个,哪个不是人中龙凤。”

  纪青梧道:“那位更是人中之龙,能让你脑袋搬家的那种真龙。”

  契佩瑶傻眼地望着纪青梧:“真假?”

  胡风听见了纪青梧所说,面前的男子身份贵重,又是真龙,还能是何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立即上前跪拜道:“胡风叩见皇上!”

  胡烈和胡沉愣了愣,也赶忙跪在大哥的身后。

  “叩见皇上!”

  契佩瑶也反应过来,跪在胡烈身后,企图令皇帝忘记她的狂言。

  赵明琰这才从容地举步,走在众人面前。

  胡风道:“草民不知道皇上来,所以才会.才会无礼。”

  赵明琰的目光掠过他们的头顶,在每个人的手心都冒汗时,才道:“不知者无罪。”

  胡家三兄弟松了口气,又听见这冷淡的声音响起。

  “胡老将军和你们是何关系?”

  胡风眉毛皱紧,心内涌起千般滋味。

  胡家世代忠烈,他们的祖父还有父亲都在守越州的战役中亡故,母亲伤心过度,没两年也抑郁而终。

  胡风又当爹又当娘,拉扯着两个幼弟长大。

  本来的钟鸣鼎食之家一落千丈,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两个弟弟不易。

  胡烈一顿就要吃五大海碗的饭,但他练武肯吃苦从不懈怠,胡沉机灵偏爱稀奇古怪之物,而且爱读兵书,心思活泛。

  胡风这个大哥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着他们。

  几年前,胡风曾想要带着弟弟们去参军,投靠到有名有血气的北境军麾下,但陇洲的守备在选兵时,不仅糊弄行事,还要收受贿赂才给名额。

  人一旦倒霉,就是喝凉水也要塞牙缝,陇洲当地的富绅冤枉胡烈偷银两,要把他送官府受刑,逼得为人最为正派的大哥,弃了正路,连夜带着两个弟弟去当了匪寇。

  而后,被西缙的探子盯上.等到胡风发现拥护他们自立山头的兄弟是西缙的人,为时已晚。

  世代忠良的良将之家,被世情逼迫,只能落草为寇,他们这几个正值热血年纪的七尺男儿,如何能没有遗憾。

  赵明琰又重复了一遍,目光深邃。

  “镇守越州,身在城就在,满身浩然气节的胡老将军,是你们何人?”

  胡家三兄弟眼里有泪,他们齐声高呼。

  “是我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