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顾清不住地在心里安慰自己，回洛县工作并没有什么不好，跟他同时毕业的大学毕业生分配到县级单位的并不在少数，他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悲凉。
上一次回老家，他是带着云梦瑶一起回来的。当时的他，是省府办的一名工作人员，还是云家的乘龙快婿，可谓前途不可限量。
虽然遭遇了唐果跳河自尽带来的不愉快，离开老家的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憧憬和期待的。
这才多长时间，就被打回原形，从云端跌落至谷底。
回村的路上，他不断感到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
他努力挺直腰板，不让自己的背影显得太过落寞。内心的失落和挫败感，却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站在自家院门口，看到母亲满头的白发和佝偻的身影，他心里顿时一阵难过。
他曾经发誓，要让娘过上好日子，却食言了。为了讨好云梦瑶，参加工作至今，他甚至没有给娘买过一双袜子。
他的眼里起了一层雾，半晌，才叫了一声，“娘！”
何三娘转过身，看到院门口站着的人，她有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迟疑了一下，她才吃力地说，“儿子，是你吗，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儿子大学毕业后，便在省城安了家，连过年都没回来。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顿时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娘，你没有做梦，是儿子回来了。”
顾清说着，努力想挤出一丝笑容，却没有意识到，那笑比哭还难看。
何三娘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差点流下泪来，“儿子，真是你回来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
顾清心里更难过了，“娘，儿子没用，对不起你。”
在生他养他的娘面前，除了说对不起，他真不知道能说什么。
何三娘却喃喃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着，她还用袖子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
顾勇背着书包从外面冲进来，看到顾清，不由得高兴起来。
“听人说，你回来了，我还不相信。没想到，大哥还真的回来了。”
顾勇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顾清上大学的时候，他还拖着两条鼻涕，上二年级了。这几年长了一截，都成半大小子了。
顾清伸手摸了下四弟的脑袋，笑了笑说，“大哥回来，你不高兴啊？”
顾勇却盯着他身上装得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咽了口唾沫，“大嫂呢，她没回来吗？”
上次云梦瑶来家里，大包小包，带了不少好吃的。所以，小馋猫顾勇才有此一问。
见母亲也投来疑惑的目光，顾清知道，这是一个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话题。
不过，他跟云梦瑶离婚的事，他还是没打算告诉家里人。想了想，只含混说，
“我已经申请调回来了，从现在开始，就在城里上班了。”
这年头，农村人能进城，成为吃商品粮的城市居民，已经足以让人羡慕掉眼珠子了。要是能在城里上班，更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顾清知道，父母一直以他为骄傲，如今他调回城里工作，一样能让父母脸上有光。
他学着省城人模样，耸了下肩膀，故意轻松，“以后，我就有更多的时间陪你们了。”
为了陪伴和照顾父母，不惜放弃省城的优渥生活和大好前途，主动申请调回老家，这样的牺牲精神，任谁也会感动吧。
他突然发觉，自己挺有表演天赋的，没朝演艺界发展，还真有点屈才了。
何三娘一听，顿时急了，“你回老家工作，梦瑶咋办，她愿意跟你一起回洛县吗？”
这些问题，顾清确实没办法回答。
原本以为，回到老家，回到父母身边，他便能摆脱所有的烦恼和忧愁。没想到，刚进屋，就面临这么多令他难堪的问题。
他突然失去了编造理由的耐心，竟脱口说，“娘，我刚回来，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何三娘愣住了，她不知所措地看着儿子，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掉。
“我，我说错话了吗？”
看着母亲战战兢兢的样子，顾清立刻就后悔了。
娘并没有说错什么，只是出于母亲的关心，才会多问一句，他怎么会对她发脾气呢。
他赶紧压低了声音说，“娘，工作上的事，组织上会安排的，你操心也没用的。”
“我知道没用，就是忍不住，要多一句嘴。”
何三娘长叹了一口气，才幽幽地说，“当初，你要是跟果儿不分手，现在也该结婚了。”
她生了四个儿子，却没有一个闺女。儿子上大学期间，她却卧病在床。是唐果辛苦照顾她，替她按摩施针，她才一天天好起来。
直到现在，她还在怀念，唐果陪伴在她身边的日子。
顾清有些不自在，“事情都过去了，你还提它干什么？”
何三娘想了想，还是压低了声音说，“你还不知道吧，果儿的亲生爹娘已经把她接城里去了。听说，她现在城里开了个啥馆，生意好得不得了。你要是跟她结婚，我们一家，可就沾光了。”
在云家阿姨那里，顾清已经知道了唐果是乔家的孩子。只是，听母亲这么说，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担心娘再说出什么让他难堪的话，他赶紧推说自己累了，需要休息，便进屋了。
重新睡在用木板铺就的床铺上，听着稻草在身下沙沙作响，顾清顿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抛弃唐果，选择跟云梦瑶在一起，就是想彻底摆脱这种生活，实现阶层跨越。
没想到，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云梦瑶弃他而去，他的生活重又回到了原点。而那个被他抛弃的姑娘，现在却变得遥不可及。
他翻了个身，望着屋顶的破瓦，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想起唐果那双清澈的眼睛，想起她曾经的温柔与善良，顾清的心里不禁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愧疚。
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云梦瑶，而是跟唐果在一起，或许，他的生活就会是另一番模样了。
可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现实，重新开始。
第二天，来到中心上班后，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中心是新成立的，而且是服务行业。他是学理工的，对医学一窍不通。想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位置，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
不过，他还是找到刘波，开诚布公地说，“刘主任，需要我做什么，你就指示吧。”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刘波是他的顶头上司，必要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顾清的态度，令刘波感到满意。
他敲了下桌子，沉吟着说，“中心目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员工业务水平低，没有客源，经营可谓是举步维艰啊。”
“虽然中心的工资是县财政拨款，不愁发不出工资。可这种局面要是不及时转变，这个位置，我们恐怕就坐不稳了。”
上一次回老家，他是带着云梦瑶一起回来的。当时的他，是省府办的一名工作人员，还是云家的乘龙快婿，可谓前途不可限量。
虽然遭遇了唐果跳河自尽带来的不愉快，离开老家的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憧憬和期待的。
这才多长时间，就被打回原形，从云端跌落至谷底。
回村的路上，他不断感到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
他努力挺直腰板，不让自己的背影显得太过落寞。内心的失落和挫败感，却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站在自家院门口，看到母亲满头的白发和佝偻的身影，他心里顿时一阵难过。
他曾经发誓，要让娘过上好日子，却食言了。为了讨好云梦瑶，参加工作至今，他甚至没有给娘买过一双袜子。
他的眼里起了一层雾，半晌，才叫了一声，“娘！”
何三娘转过身，看到院门口站着的人，她有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迟疑了一下，她才吃力地说，“儿子，是你吗，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儿子大学毕业后，便在省城安了家，连过年都没回来。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顿时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娘，你没有做梦，是儿子回来了。”
顾清说着，努力想挤出一丝笑容，却没有意识到，那笑比哭还难看。
何三娘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差点流下泪来，“儿子，真是你回来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
顾清心里更难过了，“娘，儿子没用，对不起你。”
在生他养他的娘面前，除了说对不起，他真不知道能说什么。
何三娘却喃喃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着，她还用袖子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
顾勇背着书包从外面冲进来，看到顾清，不由得高兴起来。
“听人说，你回来了，我还不相信。没想到，大哥还真的回来了。”
顾勇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顾清上大学的时候，他还拖着两条鼻涕，上二年级了。这几年长了一截，都成半大小子了。
顾清伸手摸了下四弟的脑袋，笑了笑说，“大哥回来，你不高兴啊？”
顾勇却盯着他身上装得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咽了口唾沫，“大嫂呢，她没回来吗？”
上次云梦瑶来家里，大包小包，带了不少好吃的。所以，小馋猫顾勇才有此一问。
见母亲也投来疑惑的目光，顾清知道，这是一个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话题。
不过，他跟云梦瑶离婚的事，他还是没打算告诉家里人。想了想，只含混说，
“我已经申请调回来了，从现在开始，就在城里上班了。”
这年头，农村人能进城，成为吃商品粮的城市居民，已经足以让人羡慕掉眼珠子了。要是能在城里上班，更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顾清知道，父母一直以他为骄傲，如今他调回城里工作，一样能让父母脸上有光。
他学着省城人模样，耸了下肩膀，故意轻松，“以后，我就有更多的时间陪你们了。”
为了陪伴和照顾父母，不惜放弃省城的优渥生活和大好前途，主动申请调回老家，这样的牺牲精神，任谁也会感动吧。
他突然发觉，自己挺有表演天赋的，没朝演艺界发展，还真有点屈才了。
何三娘一听，顿时急了，“你回老家工作，梦瑶咋办，她愿意跟你一起回洛县吗？”
这些问题，顾清确实没办法回答。
原本以为，回到老家，回到父母身边，他便能摆脱所有的烦恼和忧愁。没想到，刚进屋，就面临这么多令他难堪的问题。
他突然失去了编造理由的耐心，竟脱口说，“娘，我刚回来，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何三娘愣住了，她不知所措地看着儿子，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掉。
“我，我说错话了吗？”
看着母亲战战兢兢的样子，顾清立刻就后悔了。
娘并没有说错什么，只是出于母亲的关心，才会多问一句，他怎么会对她发脾气呢。
他赶紧压低了声音说，“娘，工作上的事，组织上会安排的，你操心也没用的。”
“我知道没用，就是忍不住，要多一句嘴。”
何三娘长叹了一口气，才幽幽地说，“当初，你要是跟果儿不分手，现在也该结婚了。”
她生了四个儿子，却没有一个闺女。儿子上大学期间，她却卧病在床。是唐果辛苦照顾她，替她按摩施针，她才一天天好起来。
直到现在，她还在怀念，唐果陪伴在她身边的日子。
顾清有些不自在，“事情都过去了，你还提它干什么？”
何三娘想了想，还是压低了声音说，“你还不知道吧，果儿的亲生爹娘已经把她接城里去了。听说，她现在城里开了个啥馆，生意好得不得了。你要是跟她结婚，我们一家，可就沾光了。”
在云家阿姨那里，顾清已经知道了唐果是乔家的孩子。只是，听母亲这么说，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担心娘再说出什么让他难堪的话，他赶紧推说自己累了，需要休息，便进屋了。
重新睡在用木板铺就的床铺上，听着稻草在身下沙沙作响，顾清顿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抛弃唐果，选择跟云梦瑶在一起，就是想彻底摆脱这种生活，实现阶层跨越。
没想到，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云梦瑶弃他而去，他的生活重又回到了原点。而那个被他抛弃的姑娘，现在却变得遥不可及。
他翻了个身，望着屋顶的破瓦，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想起唐果那双清澈的眼睛，想起她曾经的温柔与善良，顾清的心里不禁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愧疚。
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云梦瑶，而是跟唐果在一起，或许，他的生活就会是另一番模样了。
可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现实，重新开始。
第二天，来到中心上班后，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中心是新成立的，而且是服务行业。他是学理工的，对医学一窍不通。想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位置，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
不过，他还是找到刘波，开诚布公地说，“刘主任，需要我做什么，你就指示吧。”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刘波是他的顶头上司，必要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顾清的态度，令刘波感到满意。
他敲了下桌子，沉吟着说，“中心目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员工业务水平低，没有客源，经营可谓是举步维艰啊。”
“虽然中心的工资是县财政拨款，不愁发不出工资。可这种局面要是不及时转变，这个位置，我们恐怕就坐不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