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曜忍笑。

  妹妹真是会骂。

  夏千帆把人扶起,面露难色。

  “要是真能帮你家儿子,我自不会藏着掖着。”

  “只要夏秀才你一句话,今个儿拿了你的钱,明个儿我儿子腿好全了,我就让他过来给你当牛做马!”

  林陈氏嘴巴一开一合,许了这没用的诺。

  待娘亲彻底好全,我们一家就走了。

  到时候你儿子白得了银子,给老天爷当牛做马去么。

  夏清宁冷冷戳破,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夏千帆说:“不是我不想帮,是我手里没钱了。”

  “没钱了!?”

  林陈氏惊得一蹦三尺高,拍着大腿,“好生生五两银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夏千帆也不跟她耍嘴皮子。

  他从里面,将之前做好的小行李箱推出来。

  四个轮子上的关窍都是竹子做的。

  但夏千帆知道,村子里的人各个都盯着他家。

  有的惦记钱,有的记挂着他家之前山洞里喝肉汤,怕他们家藏粮食。

  现在这竹轮也成了一门手艺,加上家里有笋干,他怕被人知晓后找麻烦。

  一边怕轮子路上磨损,连夜做了十几个更换的放在里头,一边给车上的竹轮都刷了一层泥水,弄了点灰尘,看起来跟木头的差不多。

  骗过林陈氏还是绰绰有余。

  “村里的木匠走了,我只好花银子到镇子上打了个小木车,四个轮子圆滚滚,人家打磨就要了我不少银子。”

  林陈氏睁大了眼。

  谁把轮子这精细玩意儿用在箱子上头呀!

  不过她左看右看,见这木箱做得还是那么回事儿,只好吞咽口水。

  “谁家箱子这么金贵,五两银子?”

  “镇上木匠黑心,这四个轮子就要了我一两多银子。剩下的银子,都用来给琴娘买药,甚至都没剩下的银子给孩子们添点吃的。”

  夏千帆连连哀叹,难过的真情实感。

  林陈氏瞧着碗里的米汤,一时找不到办法反驳。

  趁着这间隙。

  夏清宁翻了个身,嗓音软糯。

  林陈氏倒是油光满面,怎么好意思上门比穷。

  夏千帆听闻,眼睛一亮。

  “林陈氏,我家倒是有点事情要你帮忙。”

  “什么事?”

  林陈氏指着自己,满脸莫名。

  夏千帆见她果然红光满面,略略一拱手。

  “今日见你气色红润,想来家里应有富余。我家三个孩子都还小,想先赊些吃食,大家都是街坊四邻,恩怨结清,还是希望你能帮帮忙。”

  林陈氏眼睛瞪得像是铜铃。

  她一叉腰。

  “诶我说你这秀才也是好笑!我还找你家借钱呢,你竟然还惦记上我家粮食了!”

  夏千帆不恼:“你能找我借银子救命,我怎么不能找你家借两口吃的给孩子补身体了?难道你家儿子就是命,我家孩子就不是命了?”

  林陈氏抬手指着他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最后狠狠一拍桌子。

  “好你个酸秀才!只当我林陈氏看走了眼,没料到你是个倒打一耙的东西。老娘没学过字,说不过你,但我家粮食肯定是一分都让不出来的,告辞!”

  她说完就走,生怕夏千帆真的厚脸皮跟着自己要吃的。

  边走,她还边说。

  “别人家读书的总说什么膝下黄金,这软骨头的秀才可真是晦气!竟然还反过来要我的吃食,我呸——”

  林陈氏啐了两口,很快就跑了个没影。

  夏千帆瞧着,松了一口气。

  琴娘浅笑。

  “你倒是机灵。”

  “琴娘别笑我。”夏千帆擦了擦额角莫须有的汗水,“我读圣贤书,以前从未想过这般厚脸皮,去抢人家家一口吃食。”

  琴娘见状,起身为他擦汗,低笑:“圣贤书在心中,脸皮子也得吃饱喝足了再留。”

  夏千帆温柔一笑,拉着琴**手:“还是琴娘通透。”

  琴娘红了耳尖,轻轻推了他一下:“孩子还在呢。”

  管小屁孩儿干嘛,多牵牵手说情话,我爱看,好磕!

  夏清宁眼睛亮晶晶的看过来。

  两个大人瞬间都红了耳朵,手指纠缠了又散开,散了又缠上。

  夏清宁捂脸。

  天哪好纯情,伟大的父母爱情,磕死我了。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个磕是什么意思。

  但总归家里小丫头调侃着,琴娘羞羞答答地拢了女儿不理夏千帆。

  夏千帆笑得美滋滋,边吩咐夏文曜。

  “去把桌上的肉送到理正家里去。”

  “啊?”夏文曜微愣,“那不是病猪么,理正平时还算照顾咱……”

  病猪这么点肉吃不死人,顶多跑跑茅厕。

  林陈氏刚才说这肉是理正拿来的,真真假假,总要分个清楚,爹爹真聪明。

  夏清宁正趴在娘亲的肩膀看着。

  夏文曜这才反应过来。

  对呀!

  林陈氏说这肉是村长拿过来的。

  不知道是理正故意给自家分了死猪肉。

  还是林陈氏中途换了肉,又或者是理正根本没吩咐过肉,林陈氏故意拿着肉过来害人的。

  但无论是那种情况,这死猪肉都送到桌上,要害人。

  这件事情就不能闷死在家里,他们夏家不能吃哑巴亏。

  夏千帆又说:“理正之前去镇子上给他娘子买了些红糖,只说你**药缺红糖,就拿这挂肉换。”

  “我明白了。”

  夏文曜点点头,拎着肉跑了。

  他一路来到理正家,巴巴地把这挂肉递给理正。

  “我娘只想要一点红糖。只要一点就好了,这些肉都给你!”

  “这……”

  理正为难。

  物以稀为贵,红糖可比肉少,价格也更高些,他总是舍不得换出去。

  夏文曜又说:“这是我们家最顶好的肉了,爹爹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拿这东西来换,求求您——”

  “换了吧。”

  理正夫人正收拾着碗筷,瞧着夏文曜那模样,“琴娘身子娇弱些,一个月也不见好。夏秀才不是个轻易求人的,正好,我也嘴馋。”

  她盯着那块肉,也是想要的。

  理正看在眼里,想着自家夫人可不比琴娘那般待遇,在家里下地干活辛苦的嘞,那点糖,的确不如肉来得有用。

  “行。我去给你拿糖。”

  “嗯,谢谢理正。”夏文曜瞧着夫妻俩和善的样子,心中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