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

  正当大部分法军被比利时战事牵制,焦头烂额之际——

  位于洛林地区、坐落于法卢边境的要塞城市隆维(Longwy),却仿佛置身事外般,一片宁静,连一声枪响都未曾响起,宛如战争的烈焰尚未燃及此地。

  “真是难以置信,现在竟然是战争时期。”

  “那些家伙的主力军都开往比利时了。就算那些‘博施佬’不改本性,踏平卢森堡后杀向我们洛林,顶多也不过是些佯攻罢了。”

  即便德军真的南下,他们也毫无危机感。

  洛林作为边境地区,早已历经多年加固,成为防御工事的重镇。

  尽管此时驻军因大军北上比利时而略显薄弱,但这里的要塞仍坚不可摧,各个战略要地皆设有防御据点和战壕,配备重机枪,火力密布。

  “我们只需坐等,看德国佬到底来不来。若不来便罢,若来了,就让他们尝尝机枪的厉害。”

  不管德国军队如何威名远扬,他们终究是血肉之躯。

  敢贸然发起进攻,迎接他们的只会是铺天盖地的弹雨,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嗡嗡嗡——

  “嗯?”

  就在法军士兵畅想着德国佬哭爹喊娘地逃窜时,一片黑影掠过他们头顶。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仰望。

  “飞机?”

  有人张大嘴巴,惊讶地低语。

  而且不止一架。

  五颜六色的飞机如同迁徙的候鸟,保持着整齐的队形,划破天空,朝某个方向飞去。

  “看样子是德国的飞机,它们要去哪儿?”

  “谁知道呢?大概是闲着无聊,飞到我们法国境内兜兜风吧?”

  面对敌机的出现,法军非但没有警觉,反而兴致盎然,发出阵阵惊叹。

  这种反应,在当时的“美好时代”(Belle??poque)似乎也不足为奇。

  毕竟对普通士兵而言,飞机仍然更像是一种新奇的景观,而非真正的战争威胁。

  更要命的是,许多高级军官也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法军士兵丝毫没有攻击敌机的意思,反而目不转睛地欣赏起这壮观的场面,甚至有人兴奋地冲着天上的飞机挥手致意。

  ——摇摆、摇摆——

  似是回应,几架德国战机也轻轻晃动机身,向地面的法军打了个招呼。

  “哇,德国飞机居然在向我打招呼!”

  “德国佬的礼节倒是挺周到的。”

  “德国人本来就很讲究这些,女人也是如此,才麻烦呢。”

  “哈哈哈哈——!”

  法军士兵们你一言我一语,放松地大笑着。

  不过,倘若此刻正在比利时前线,被“雅斯塔1”战斗机部队狂轰滥炸的法国战友们看到这一幕,恐怕早就破口大骂“你们这群蠢货!赶紧拿起武器!!”了。

  不过此时他们只能身处遥远的比利时战场挨炸,而洛林前线的法军仍沉浸在虚假的和平之中。

  可惜,这样的和平,就要结束了。

  ——轰隆——

  “嗯?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什么?没听到啊。”

  “不,仔细听听,刚刚明明有‘轰’的一声——”

  ——轰!!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法军士兵们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炮弹如同圣经中降下的硫磺火雨,跨越国境,狠狠砸向隆维要塞。

  “什......什么?!**!”

  “炮击!是炮击!!”

  ——轰!轰隆!轰!轰隆!

  刚刚还沉浸在悠闲气氛中的法军,顿时被突如其来的炮火打得抱头鼠窜。

  德国人的攻击,既冷酷,又无情。

  “发生什么事了?!”

  驻军指挥官手忙脚乱地提上裤腰带,慌张地冲出建筑。

  而在他身后,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尖叫着逃窜出来——看来,就在士兵们对着天空调笑之际,这位指挥官也在享受自己的“私人时光”。

  当然,现在这并不是重点了。

  “长官,是敌军的炮击!”

  “废话,我当然看得出来!德国佬干的?......**,肯定是德国佬!”

  连他自己都嫌这问题愚蠢,狠狠甩了自己两巴掌,以便让自己清醒过来。

  随后,他迅速下令:“立刻向司令部报告!德国军队正在猛烈炮击我方要塞,企图发起进攻——”

  “长、长官!!”

  千钧一发之际,被手下打断,他不悦地皱起眉头。

  但当他看到那名士兵脸色惨白、颤抖着指向国境线时,他下意识地举起了望远镜。

  不对劲。

  “那......那是什么......?”

  当望远镜的镜头捕捉到国境线的景象,指挥官的声音竟微微颤抖。

  德国军队,正在推进。

  但——

  “太......太多了。”

  总司令霞飞曾断言,德军若在阿尔萨斯-洛林方向进攻,顶多只是为了牵制我军,兵力最多数万。

  然而,如今铺满地平线的德国士兵,少说也有几十万。

  “这......这不是什么佯攻。”

  回想起来,一切都很可疑。

  若只是牵制部队,德国人怎会在整个战线集结如此庞大的炮兵阵容,展开如此猛烈的火力覆盖?

  “我们被耍了!!”

  德国的主力部队,根本不在比利时!

  比利时只是个诱饵,真正的攻势,目标是这里——洛林!

  “通讯兵!快——!”

  “是!长官!”

  “立刻向司令部报告!告诉霞飞元帅,我们中了圈套!德国主力并未前往比利时,他们的真正目标,是洛林!!”

  “遵命!”

  “哈啊......哈啊......该死!!”

  指挥官喘着粗气,双手抱头。

  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比利时的援军,必须尽快回来!”

  否则——

  国境将失守,法兰西的土地,将再次沦陷于德意志的铁蹄之下!

  ......

  “开火!开火!”

  砰!砰——砰!

  “装填榴弹,加快速度!”

  “别停下,继续轰炸!把这些青蛙佬的防线彻底摧毁!”

  当法国军队还在比利时以外的国境线上,被德军的大规模攻势打得措手不及时,德军的炮兵已经疯狂开火,为突破防线的友军撕开一道道缺口。

  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420毫米的超大型榴弹炮喷吐出炽烈的火焰。

  “大贝莎”(Big Bertha)。

  这是克虏伯公司倾尽心血,为今日战场精心打造的“炮中女王”,如今终于降临战场。

  为了突破法国国境防线,德军集结了包括大贝莎在内的大量重炮和攻城炮。曾在历史上摧毁列日要塞的它们,如今再次发威,朝着法国军队的堡垒无情倾泻炮弹,仿佛要逼迫他们屈服。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德军炮兵借助堪比“透视外挂”的空中侦察,精准锁定了法国国境防线上最薄弱的环节,并对这些关键点进行了数小时不间断的轰炸。

  “空军发来绿色信号弹!可以推进了!”

  “很好!让突击队(Sturmtruppen)出动!是时候让我们敬爱的汉斯·冯·乔侯爵设计的**大放异彩了!”

  随着德军指挥官的一声令下,握着**的突击队——这支被称为“风暴突击队”的精锐部队,在被摧毁的法军防线上展开行动。

  胡蒂尔战术(Hutier Tactics)。

  这在历史上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即便在逆境中也数次击溃协约国军队的臭名昭著战术,此刻首次在法国国境线上登场!

  “冲锋!为了伟大的祖国德意志的荣耀!”

  “德皇万岁——!!”

  伴随着震天的呐喊,突击队员们冲向被炮火轰得千疮百孔的法军堡垒和战壕。

  而在炮击中幸存的法国士兵,在身处混乱之中,仍凭本能抬起武器,可惜他们的动作远不及突击队扣下扳机的速度。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场屠杀,拉开了序幕。

  **仿佛就是为这一刻诞生的,毫不留情地向法国士兵倾泻着子弹。法军士兵身上的蓝色军服很快被鲜血染红,如同他们的红色军裤一般。

  突击队忠实地履行**诞生的使命,对战壕进行了一次“彻底清扫”。很快,战壕内已被横七竖八的法国士兵尸体填满。

  “干得好,突击队员们。但我们还没有时间休息。别像这些死掉的法国佬一样愣着看尸体了,立刻行动!”

  “Jawohl!(明白!)”

  突击队员们带着兴奋的神情,齐声回应。

  战斗,还远未结束。

  不,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

  轰隆——!!

  “这是什么声音!不是说德军主力已经去了比利时,怎么会突然从洛林杀出来!”

  “可......可是,所有边境部队的报告都指向同一个情况!”

  法国总司令约瑟夫·霞飞的脸色瞬间惨白,踉跄了一下,几乎要昏厥过去。

  他仿佛在远处的河对岸,看见了已故的祖父正向自己招手。

  德军主力袭击洛林?

  那出现在比利时的德军又是怎么回事?

  霞飞的脑海中混乱不堪,仿佛一团无法理清的乱麻。

  这份战报实在是太、太、太可怕了——

  不仅对他个人而言,对整个法国而言,都是毁灭性的。

  但即便汗流浃背,他的参谋——莫里斯·甘末林(Maurice Gustave Gamelin)少校,仍然强撑着镇定,继续详细汇报着情况。

  “可以确认,至少有四个野战军规模的德军部队在洛林方向出现。他们的炮火攻势异常猛烈,已经突破了包括隆维、南锡在内的多条边境防线,甚至传来了色当也岌岌可危的消息。”

  “......那么,比利时的德军果然只是一个诱饵,一个佯攻的幌子。”

  真正的进攻目标,正是法军最初预测的阿尔萨斯-洛林。

  德军利用了法国的战略思维,反向实施了他们的计划。

  利用这个该死的“假施里芬计划”——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陷阱!他们故意泄露假计划,引诱我们集中兵力进攻比利时。然后趁我们目光被比利时吸引时,自己堂而皇之地越过国境!”

  这不像是德国军部能想出的计划。

  在霞飞的认知中,德国的容克贵族们并不擅长玩弄这种高明的阴谋诡计。

  而会做出如此卑劣行径的家伙,只有一个人——

  那个该死的“黄皮俾斯麦”,汉斯·冯·乔!!

  咯吱——

  霞飞紧咬着牙关,努力稳住情绪,随即下达命令:

  “立刻......联系迪巴伊和卡施泰尔诺,命令他们尽快调动部分部队,火速前往色当和阿登方向增援!”

  既然卢森堡已经向德军敞开了大门,那么德军完全可以绕过凡尔登防线,穿越阿登森林,从后方突袭法国军队。

  一旦如此,法军多达三分之一的兵力就将陷入前后夹击的绝境——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幸好,阿登还有阿登森林。”

  阿登森林,连征服高卢的尤利乌斯·凯撒都曾称其为恐怖之地,对进攻方而言几乎是死亡之森。

  就算是士气正旺的德军,也不会那么容易突破。

  ‘当然,这意味着比利时战线会暂时陷入劣势......但卡施泰尔诺和迪巴伊,一定能坚守住。’

  虽然由于比利时军队的顽强抵抗,严重拖慢了法军的行动,导致他们既无法按计划攻占布鲁塞尔,也没能顺利掌控列日和那慕尔。但法军已经在比利时占领区内构筑了战壕,为德军的攻势做好了准备。

  只要能撑到局势稳定,就能暂时稳住局面。

  “可......色当怎么办?”

  然而,法军必须死守的不仅仅是阿登,还有——

  “德军已经开始向色当推进了!一旦色当失守,通往巴黎的大门就会彻底敞开!”

  “总动员令即将完成,无论如何,必须集结兵力死守色当!”

  不能再让法军重蹈覆辙,绝不能让自己成为另一个愚蠢的皇帝——

  绝不能步那个连他叔叔脚趾都够不上的蠢货——拿破仑三世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