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拉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达达尼尔海峡防御的要冲——加里波利半岛,也就是土耳其人所称的恰纳卡莱地区,负责防守此地的穆斯塔法·凯末尔上校忍不住闭上眼,低声叹息。

  像许多年轻的土耳其军官一样,凯末尔的信仰并不算虔诚,但这一次,他实在无法不向神祈祷,否则恐怕连站稳脚跟都难。

  毕竟,这是一场战争,一场世界大战。

  而他所挚爱的祖国,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将自己投身于这场大火之中。

  被这场名为丘吉尔的风暴裹挟着,无法自拔。

  作为无数反对参战的土耳其人之一,凯末尔只觉满嘴苦涩,心中尽是无力之感。

  ‘我实在不愿看到祖国卷入这场我们根本无法承受的战争。就算要参战,我原以为我们会站在协约国一方......’

  然而,帝国的局势却朝着与他愿望完全相反的方向狂奔。

  民众的愤怒被煽动,纷纷高呼要向英国复仇,而亲法派的艾哈迈德·杰马尔帕夏更是借助法国的势力,引导舆论,使局势愈发不可收拾。

  如今,战争已成定局,已无回头之路。

  “若这一切只是场噩梦,那该有多好......”

  “凯末尔上校。”

  “桑德斯将军,我究竟该怎么办?我们的奥斯曼帝国又该何去何从?”

  面对凯末尔那带着绝望的询问,德国军事顾问团的首领,奥托·冯·桑德斯(Otto Liman von Sanders)将军深深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毕竟,他自己也同样想知道答案。

  原本的他,只是来恰纳卡莱视察德国人协助修建的海防要塞,没想到却因英国的挑衅,使奥斯曼帝国被迫站在同盟国一方。短短数日,他便从军事顾问变成了战俘,沦为囚徒。

  如今,他的内心也同样一片黑暗,甚至有种想要捂住脸、不愿面对现实的冲动。

  “唉......从个人角度而言,我希望无论处境如何,军人都应恪守本分,履行职责。但如今,我的祖国与你们成了敌人,这让我感到无比遗憾。”

  更何况,几天前,他还与穆斯塔法·凯末尔和奥斯曼军官们畅谈欢笑,如今却只能在战场上兵戎相见,甚至不得不提防彼此。

  “我唯一能建议你的,只有投降。”

  “但身为奥斯曼的军人,我无法接受这份屈辱,这才令人感到痛苦。”

  凯末尔低声说道,话语间甚至带着一丝愧疚。

  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能将桑德斯与德国军事顾问团的军官们扣押起来。

  毕竟,这些德国人深度参与了奥斯曼军的军事建设,掌握着军队的弱点和大量机密情报。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身为帝国军人,他必须确保祖国的安全,无论内心如何不愿,他都只能这么做。

  桑德斯对此也十分清楚,因此并未责怪眼前这位年轻的上校。相反,他对凯末尔的决断力和忠诚心暗自欣赏。

  换作他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当然,他心中还存着另一层算计。

  ‘凯末尔上校不仅是优秀的军人,更是一位兼具能力与人格魅力的领导者......或许,将来我们能让他倒向我们这一边。’

  眼下情况危急,谈这些还太早。但如果奥斯曼帝国在战争中逐渐败北,那么一切皆有可能。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得先解决眼前的困境才行。

  ......

  “希腊的儿女们,终于到了这场悠久预言实现的时刻!”

  与此同时,随着奥斯曼帝国参战的消息传来,整个希腊顿时陷入一场近乎疯狂的狂欢之中。

  他们的宿敌——奥斯曼帝国,已然成为协约国的敌人。

  此刻的希腊岂会按兵不动?韦尼泽洛斯在心中默默感谢了一番那个促成此事的丘吉尔,嘴角扬起前所未有的笑意,随即果断采取行动。

  “当新月西沉,希腊重归巅峰之日,君士坦丁·德拉加塞斯·帕里奥洛格斯将自墓中苏醒,而那座被渴望已久的城市,将重归希腊人的怀抱!如今,正是那一天!”

  恰逢希腊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保加利亚,此刻已因管理占领的塞尔维亚领土而疲于奔命,而奥匈帝国的部分军队又被调往意大利战线,使得东部战线空虚,主力部队皆被束缚其中。

  对于希腊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绝不能错过的机会!

  因此,韦尼泽洛斯格外坚定地高声喊道——

  “今天,我们将夺回属于我们的城市,属于我们的荣耀!”

  “哇啊啊啊啊——!!”

  “希腊万岁!”

  韦尼泽洛斯的话音刚落,整个雅典瞬间沸腾,无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与此同时,随着塞尔维亚的覆灭而短暂平静的巴尔干半岛,那尚未熄灭的战火余烬,再次被狂风点燃,熊熊燃烧起来。

  ......

  “没想到,我竟然会留在这里。”

  在巴尔干再次迎来战争季节之际,保罗·冯·莱托-福尔贝克身穿热带军服,站在埃及灼热的阳光下,带着一抹无奈的笑容叹了口气。

  原本他只是率领东非殖民地的军队路过埃及,准备前往欧洲战场,没想到局势突变,他竟要留在这片炙热的沙漠上,为了守卫埃及而战。

  “不过,既然命令已下达,就尽力去做吧。”

  更何况,这次还是他昔日战友,曾并肩作战于纳米比亚草原与沙漠的老友,汉斯·冯·乔侯爵,亲自请求他出手相助的呢?

  拒绝,并非他的风格。

  “保罗·冯·莱托-福尔贝克少将?”

  正当莱托-福尔贝克沉浸在回忆之中时,一个英国军官带着几名随从向他走来。对方的军装已经被汗水浸湿,不知是因为这埃及的酷热,还是因为英国军队眼下的惨状。

  “我是阿奇博尔德·詹姆斯·默里(Archibald James Murray)少将,现任埃及远征军司令。”

  “哦,原来是前些日子刚从比利时飞抵埃及的绅士阁下。听说您曾在英国远征军中担任参谋长?”

  “没错,只是......最近身体不适,暂时退居后方休养了一阵子。结果一回来,就眼睁睁看着我们大半个军团被困在伊普尔。”

  默里少将深深叹了口气,脸上的疲惫与沮丧溢于言表。

  亲眼见证英军在伊普尔的惨败已经够让人痛心,如今他却不得不放弃那些仍被围困的部下,飞往埃及。

  他心中的苦涩,可想而知。

  “事已至此,后悔也无济于事。我们还是专注于接下来的战斗吧。”

  “您说得对。”默里点了点头,“话说回来,贵军正好驻扎在埃及,实在是万幸。毕竟兵力越多,我们能做的事情也就越多。不过......我听说您的部队主要由阿斯卡里(东非黑人部队)组成,您真的放心吗?”

  面对默里的疑虑,莱托-福尔贝克自信地笑道:“我们普鲁士的军官,从来不认为有什么人是无法训练成合格士兵的。他们的皮肤虽然黝黑,但那股战斗的意志,丝毫不逊色于白人士兵。”

  “希望如此吧。反正现在,我们连十只手都嫌不够用,至于那些援手是黑是白,又有什么关系呢?”

  默里的话听似玩笑,实则无奈,而莱托-福尔贝克则轻笑出声。

  英国人或许对阿斯卡里不抱太大期待,但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支军队的真正实力。

  等他们在战场上大放异彩时,恐怕这位英国将军会大吃一惊吧。

  “说起来,我们德国军队该对付‘意面’还是‘烤肉’?”

  “麻烦您对付意大利军吧。至于从巴勒斯坦和西奈半岛涌来的奥斯曼军队,就交给我们英国军处理。”

  如果有必要,他们甚至可以联络当地的阿拉伯部族,将其雇佣为雇佣兵。

  毕竟,默里在原本的历史上,正是那位“阿拉伯的劳伦斯”的直系上司,这种安排倒也不足为奇。

  “意大利军吗?没问题。趁这个机会,让他们为背叛三国同盟好好付出代价吧。”

  莱托-福尔贝克露出一抹如猛兽般的笑容,锋利的牙齿宛如狮子捕猎前的獠牙。

  北非与中东战线的序幕正式拉开,而沉睡已久的“非洲之狮”,也即将苏醒。

  ......

  “哦哦,终于到了我们的坦克在战场上大放异彩的日子了。”

  随着意大利和奥斯曼帝国的参战,巴尔干半岛再次战火四起,北非与中东地区也变得愈发动荡。

  望着整齐排列在大地上的坦克,施里芬脸上浮现出感慨万千的神情。

  “如今就算死去,也无憾了。”

  “别这么说,施里芬元帅。您还得长命百岁呢。”

  其他将领劝慰着他,但他自己却清楚,今年恐怕很难撑过去了。

  体力早已大不如前,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正走向尽头。

  不过,对施里芬来说,至少能在生命的最后见证坦克的辉煌,已是莫大的慰藉。

  “哈哈哈!这不是我亲爱的施里芬元帅吗!”

  “好久不见了,艾特尔王子殿下。”

  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德皇威廉二世的次子,艾特尔王子,以他一如既往的魁梧身姿出现在众人面前。

  按照原本的安排,艾特尔王子应担任第一近卫步兵团团长。但他在看到坦克的第一眼仿佛就爱上了它,战争爆发后更是主动申请加入装甲部队。

  虽然他和弟弟阿达尔贝特王子平日里总是斗嘴,但在这方面,两兄弟倒是如出一辙。

  而如今,他已成为一名指挥官,率领装甲部队执行突破伊普尔包围圈的任务,此次行动的成败几乎可以说掌握在他的手中。

  “话说回来,英军闯了祸,导致我们不得不紧急出动,但您却依旧这么干劲十足啊。”

  “毕竟我的祖母是英国公主,曾祖母是维多利亚女王。我也算是英国王族的一员,自然要冲在前线拯救可怜的子民。”

  “呵呵,是吗?”

  “艾特尔王子殿下,第一大队已完成出发准备。”

  “哦,辛苦了,鲁茨上尉。”

  正当他们交谈之际,一名年轻军官敬礼后向艾特尔王子汇报。

  施里芬用目光示意询问他的身份,艾特尔王子随即介绍道:

  “这位是奥斯瓦尔德·鲁茨(Oswald Lutz)上尉,原本隶属于运输部队。但我发现他很有潜力,便将他调来担任副官。”

  “见到您是我的荣幸,施里芬元帅。”

  他虽不如后来被称为“坦克之父”的古德里安那般声名显赫,但他正是作为古德里安的上司,才引导后者踏上了坦克战的道路,堪称德国装甲部队的真正先驱。

  望着鲁茨庄重的敬礼,施里芬微笑着回礼。对于有潜力、且对坦克抱有热忱的年轻人,他总是欢迎的。

  “看来,我们的坦克终于要在战场上展现威风了,真是令人期待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

  施里芬与鲁茨都满怀自豪地望着正在冒着黑烟、整齐前行的装甲部队。

  曾被称作“戴姆勒坦克”的一号坦克(Panzerkampfwagen I)和“奔驰坦克”的二号坦克(Panzerkampfwagen II),如今正踏上征战的征程。

  顺便一提,德国军方新型坦克的正式命名者,正是汉斯。

  理由也很简单,

  “德国的坦克,当然得叫‘一号’、‘二号’才合适!”

  这才是正统!(点头)

  虽然艾特尔王子、施里芬以及其他人都表示,这种命名方式实在太过敷衍,甚至因此有些不满,但最终,官方命名还是按照汉斯的意愿敲定。

  对此,我们的艾特尔王子还怀恨在心,决定向汉斯做出“小小的报复”。

  “既然直接叫一号、二号坦克有些单调,不如给它们取个绰号吧。”

  “那么,一号坦克就叫‘凯撒(Kaiser)’如何?”

  “哦哦,这个不错!正好符合我们德意志帝国强大坦克的威严!至于轻型的二号坦克嘛......”

  “就叫‘汉斯’吧。”

  “......您说什么?”

  “挺好的不是吗?作为对我们亲爱的坦克构想者的致敬。”

  “王子殿下,恕我直言,‘汉斯’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个乡下农夫啊。”

  “那就叫‘艾森汉斯(Eisenhans)’吧。”

  翻译过来就是“钢铁汉斯”。

  当然,这并非完全凭空捏造的名字,在格林童话中,确实有这样一位角色。

  但如果汉斯得知这件事,恐怕会羞耻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吧。

  “话说回来,汉斯阁下还不知道我们给坦克取的这些绰号吧?”

  “哈哈,这是我送给亲爱的妹夫的‘惊喜礼物’。”

  “王子殿下,您可真是够坏心眼的。”

  听着鲁茨的无奈评价,艾特尔王子和施里芬皆哈哈大笑。

  真期待看到汉斯发现某天的报纸头条写着——《钢铁汉斯横扫西线!》时的表情啊。

  “好了,闲聊就此打住。战场在等待着我们。”

  “是,王子殿下。”

  英军的情况已经刻不容缓。

  而德国的骄傲,“潘泽(Panzer)”们,也将咆哮着冲向战场,为拯救战友而奔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