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啊啊!我的手臂......!”

  “已经没救了,等着处理的话会来不及。想活命的话,就只能砍掉它。”

  “上尉,印度军那边请求尽快撤离他们的伤员。”

  “英军和加拿大军优先!让那帮咖喱佬等着!”

  1913年11月17日。

  撤退已经持续了两天,但英国军仍在拼命挣扎,试图逃离伊普尔。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他们有二十万兵力,而且这些人在过去一周内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想要顺利撤离根本不是件容易的事。

  “别让那些英国佬顺顺利利地逃走!”

  “继续给他们砸炮弹!”

  与此同时,法军也绝不会轻易放英军离开。

  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尽可能削减敌军人数,疯狂地追杀撤退的英国军,同时也不断袭击保护他们的德军。整个伊普尔各地,激战一刻未曾停歇。

  呲——!

  “毒气!是毒气攻击!”

  “快戴防毒面具!”

  哪里回响起枪声,哪里就会有毒气攻击,这已是西线战场的特色。

  “该死的青蛙佬,看来是疯了,拼命想要把汤米佬送进地狱。”

  但这次,德军也不会再坐视法国军的化学攻击了。

  既然法国军先跨过了底线,那他们也没有不还以颜色的理由。

  “准备芥子气。”

  芥子气(sulfur mustard)。

  最初由法国人研制,后来被英国人改进,最终成为德军的致命武器。这种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臭名昭著的化学武器,以“伊普尔毒气(Yperite)”之名,在这片战场上弥漫开来。

  “呃啊啊啊啊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在燃烧!”

  凡是沾染上那与绿色氯气截然不同的黄色毒雾的法军,无论是法国本土士兵还是来自殖民地的黑人士兵,无一例外都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相比起直接致命的氯气,芥子气虽然杀伤力稍弱,但它带来的皮肤灼烧感,以及迅速浮现的溃烂水泡,足以让士兵们生不如死,甚至让氯气都显得“仁慈”了几分。

  轰——!哒哒哒哒哒!

  “那些该死的法国‘鹳鸟’,简直就跟发情的公狗一样!”

  在毒气弥漫的地面上,戴着防毒面具的德军和法国军疯狂厮杀,与此同时,高空中的战斗也同样激烈。

  云层之上,法军飞行队与协约国飞行队的战机在天空中缠斗,火舌交错,死亡在白色云海中飞腾。

  【沙沙——】“维尔纳小子,你的六点钟方向有敌机!是法国佬!”【沙沙——】

  “我已经看到他们了!”

  尽管还远远不及那位“红男爵”的传奇地位,但年纪轻轻便已展露天赋,成为德意志帝国航空队王牌(Ace of Aces)飞行员之一的维尔纳·福斯(Werner Voss),在听到无线电里的警告后,猛地将机头一偏。

  但身后的法国“鹳鸟”战机仍然咬得死死的,不肯松口。

  “看看你能不能追上这个!”

  轰——

  福斯狠狠一拉操纵杆,座机猛然爬升。顷刻间,那机身上绘有它标志性“八字胡脸”个性涂装的阿德勒战斗机一瞬间消失在法国飞行员的视线中。

  法国飞行员焦急地四处搜寻,试图重新锁定福斯的位置,但——

  哒哒哒哒哒!

  率先占据敌机尾部的是福斯。他抢先扣下扳机,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出。

  “呼......”

  看着中弹的敌机拖着黑烟坠落,福斯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但战斗还远未结束。

  只要英国军还没彻底撤离,这场战役就不会落幕。

  不仅仅是福斯,整个伊普尔的协约国士兵们,都在祈祷——

  希望这场地狱般的战斗,能尽快迎来终结。

  ......

  “法金汉参谋总长,英军的撤退进展如何?”

  “十万人已经撤出伊普尔,但仍有十万留在城内。法军的攻势依旧没有停歇。”

  “看来损失不会小啊。”

  “是,不过我们预计在本周末前完成撤退,彻底离开伊普尔。”

  “这算是最近的情报中,少有的好消息了。”

  虽然暂时解除了燃眉之急,但各地依旧不断传来糟糕的消息。

  这些糟糕的消息中,还包括他那亲爱的大舅哥,给二号坦克起的那个令人羞耻的外号——‘艾森汉斯’。

  ‘钢铁汉斯?钢铁汉斯?!’

  这漫画一般的名字,搞得汉斯现在都不好意思直视别人了。

  就连久违再见面的路易丝,一见到他时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甚至让他担心,肚子里的孩子不会因此学些不该学的东西吧。

  “总之,等英军撤出之后,比利时前线就可以暂时重整了。”

  “损失不小,确实需要时间恢复,装备补充也得提上日程。”

  参与英军救援作战的德方坦克也有不少损毁。

  尽管损失率比参谋本部预估的要低,但技术上的局限仍然使得这些机械的稳定性堪忧。

  ‘尤其是那台小汉......不对,二号坦克也就罢了,凯撒坦克的体积太大,连回收都成了问题。’

  可恶!居然连我也开始下意识地喊‘汉斯’了吗?!

  这全都是艾特尔王子的错!

  汉斯暗自发誓,等下次研发新坦克的时候,一定要报复回来!

  “说起来,丘吉尔最近到处宣称,所谓坦克的鼻祖,其实是英军研发的‘小威利(Little Willie)’。阁下对此怎么看?”

  “啊?丘吉尔说胡话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就算现在他再怎么胡言乱语,汉斯也早已习惯,不会感到意外了。

  “算了,别再浪费时间谈论那个家伙了,我们还是聊聊其他战线的情况吧。东线怎么样?听说我们亲爱的尼古拉皇帝正在试图对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发起攻势?”

  对汉斯来说,在他最初听到这消息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在心里感慨:“哦,天哪~尼基!”。

  说实话,汉斯有点‘同情’俄方了。

  “东线不必担心。同盟国局势不稳,他们大概是想趁机做点什么。但说实话,这一波攻势怎么看都只是无谓的挣扎。”

  毕竟,俄国刚经历过去年的大规模东部攻势,创伤尚未愈合。

  更何况乌克兰的‘泥泞季’还没彻底结束。

  汉斯只能对布鲁西洛夫表示哀悼,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沙皇做无谓的决定,不仅无助于战局,反而会进一步消耗俄军的实力。

  “东线无虞倒是好事,但巴尔干方向的情况却让人头疼。”

  “你是指希腊军队?”

  面对法金汉的询问,汉斯无奈地叹了口气,点头回应。

  奥斯曼帝国一加入战争,希腊军队就兴冲冲地朝着渴望已久的康斯坦丁尼耶进发,结果却被奥斯曼军的防线挡住,陷入苦战。

  ‘所以我才说,让你们耐心等待!’

  更何况,那道防线可是德国人亲自设计的,希腊陆军的战斗力远远不足以轻易攻克。

  “不过,无论如何,康斯坦丁尼耶的战略价值不容忽视。它不仅是通往地中海的门户,更是牵制俄国黑海舰队的重要屏障,虽然目前他们还没有任何行动。”

  “黑海舰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太平洋舰队已经投降,波罗的海舰队也沉入海底。他们仅剩的海军力量不敢贸然冒险。”

  如果连黑海舰队都失去,俄国海军就彻底覆灭了。

  即便勉强进入地中海,等待他们的将是英国皇家海军、德国公海舰队、奥匈帝国的潜艇部队,以及希腊海军——后者可比他们的陆军强多了。

  “所以,我认为目前最好的方案,就是从东线调动保加利亚军队,投入巴尔干战场。”

  保加利亚军队战力不俗,而德国已经无力再向该方向投入兵力,奥匈帝国则被意大利牵制住。

  ‘当然,韦尼泽洛斯估计不太愿意让保加利亚插手,担心他们会趁机染指君士坦丁堡。’

  然而,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未来的领土分配,而是赢得这场战争。

  等胜利后再谈如何划分战果也不迟。

  实在不行,他还可以亲自出面调停。

  “但问题是,奥匈帝国大军已被调往意大利战场,且东线即将展开冬季攻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恐怕很难把保加利亚军队抽调到巴尔干。”

  “所以,我正在考虑与罗马尼亚接触。”

  “罗马尼亚?如果他们愿意从比萨拉比亚方向进攻俄军,确实可以削弱东线压力,使保加利亚能腾出手来应对巴尔干局势......不过,他们愿意加入协约国吗?”

  目前,罗马尼亚依然保持中立,未向任何一方靠拢。

  “本来我也没打算把他们卷进战争。”

  毕竟只要他们保持中立,对他们而言就已是最好的局面。

  贸然干涉,反而可能让他们倒向同盟国。

  “但看来你改变了主意。”

  “奥斯曼帝国意外加入同盟国,使局势发生了变化。既然意大利和奥斯曼相继参战,让他们增添了两位新盟友,那我们协约国这边,当然也得补充新的盟友,才能公平竞争,不是吗?”

  更何况,罗马尼亚还掌握着普洛耶什蒂油田,开发时间比美国德克萨斯油田还要早。

  若能促使他们加入,或许可以部分弥补奥斯曼倒戈导致的中东石油损失。

  “可是,即便是霍亨索伦王朝的皇帝陛下亲自请求,罗马尼亚至今仍未作出任何回应,他们现在会愿意加入吗?”

  “虽然不容易,但并非没有可能。”

  罗马尼亚的犹豫,并非因为不愿参战,而是一直在权衡哪一方更具胜算。

  而他们在意大利、奥斯曼相继参战,且国内有众多亲俄派和亲法派的情况下,依旧未向俄法同盟靠拢,足以说明他们认为同盟国并不占优。

  ‘这就够了。’

  就这样,在华沙战场上像奴隶一样辛苦工作的可怜汉斯,终于可以暂时喘口气了。

  是时候重新以“外交大臣汉斯·冯·乔侯爵”的身份,回归战场了。

  ......

  “就这样,终于结束了!”

  1913年11月20日。

  正当汉斯忙于与罗马尼亚的交涉时,在伊普尔,最后一批英军终于撤离,标志着这场漫长的逃亡之旅的结束。

  但活下来的英军之间并没有爆发欢呼,相反,空气中弥漫着前所未有的沉重沉默。

  他们无法为自己活着离开地狱而高呼庆祝,因为在这场战斗中,他们失去了太多战友。

  原本超过三十万的英军,如今存活下来的甚至不到二十万,仅剩约十七万而已。

  更糟糕的是,英军采用“战友连”(Pals Battalions)或“地区连”的编制模式,让同一个村庄、同一个地区的士兵组成部队。这种编制方式反而让他们感受到的悲痛与冲击倍增。

  大多数士兵从小便与同伴朝夕相处,如今却眼睁睁看着熟悉的朋友接连战死。而那些最不幸的人,甚至失去了所有的朋友、邻居,甚至整个连队的同乡,唯独自己孤身存活,陷入无尽的绝望。

  “咳咳......你是说杰弗里死了?”

  “......是的,约翰。法国人的炮弹正好落在他接受救治的急救站上。”

  在伊普尔死里逃生的托尔金,也未能幸免于这场无尽的悲剧。他的病情已然严重到需要送回本国,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受到损失。

  罗布幸运地与托尔金一起逃出了伊普尔,成功存活,但他们的好友,杰弗里·史密斯,却随着无数大学同学、邻里好友,甚至他们所属的整整一个营,一同在战场上消失。

  “哥哥们......全都死了?”

  “我的儿子们......我的孩子们竟然全都战死了,这怎么可能!”

  “呜呜呜......呜呜呜呜......”

  当这则噩耗传回英国,全国各地顿时陷入无尽的哀恸之中,失去亲人和挚友的人们的悲鸣回荡在整个国家。

  连一向冷漠寡言的国王乔治五世,也在这一天再也无法抑制悲伤,落下了眼泪。英格兰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身穿黑色丧服的哀悼者。

  “**要如何为伊普尔战役的惨败负责?”

  “是阿斯奎斯内阁强行下令发动这场无谓的进攻,害死了我们的儿子,他们必须全体辞职!”

  随着时间流逝,悲伤逐渐化为愤怒。

  如今,英国人开始寻找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