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回到县衙时,宋亦荣愁眉苦脸的小跑着迎过来,“爹,麟儿你们总算回来了,现在咋办,那些工人不肯来修葺县衙了。”

  “这是为何?”宋老太爷想不明白,他们不仅出钱,还包两餐饭食,这待遇放眼全辽州也找不到更好的。

  宋亦荣眉心能夹死一只麻雀,“他们说要回去排队领水,我打听了一下,青山县属李家的水源最足,李家有一个山头,难得有一片大树林,半山腰有一个大泉眼,形成一条小溪流到山下。

  平日里李家都是用来浇灌田地,除非旱灾极严重的时候才会给快渴死的百姓分一点水喝,眼下并未到快旱死的地步,李家却突然要施水,爹,青山县的世族这是不想让咱把衙门修好呀。”

  少爷从马车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吓唬道:“岂止是不想让咱修好,我看是恨不得咱们像前任县令一样突然失踪才好呢,最好是突然暴毙。”

  这话吓得宋亦荣脸色灰白,身形一晃差点栽到地上去,幸好小厮及时扶住,才让他堪堪稳住身形。

  纳了那么多小妾,到头来还是只有这一个儿子,宋老爷子也很无奈,老妻给他生下这个儿子后,便再无所出,后院的莺莺燕燕也只给他生了两个庶女,连个庶子都没生出来。

  儿子再平庸又能怎么办?

  亲生的,只能尽量护着呗。

  “你少吓唬你爹,明知他胆小,还嘴上没个把门,前任县令根基浅,家境贫寒毫无背景,咱们宋家再不济还带着二十几个护卫,十几个家仆,还有若干暗卫。”后面一句是压低声说的,暗卫是太子的人,不好声张。

  宋家背后有太子,世族想下手也得掂量掂量。

  “太子被软禁,泥菩萨过河……”少爷刚想说太子自身难保,就被宋老太爷呸了回来。

  “嘿tui,胡咧咧啥?太子虽然被软禁,但也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别忘了还有荣王。”荣王手上有兵权,只要荣王不倒,就连圣人也不敢轻易动太子。

  “啊对,还有荣王,情况不算太坏,不用太被动,不过世族用水吊着百姓,衙门啥时候才能复工?”少爷心想张树啥时候到,他空间的水和水果啥的眼下找不到借口拿出来啊。

  人有水的情况下七天不吃饭也不会死,但三天不喝水就会渴死,四舍五入水比粮更重要,李家分水的要求,是每家必须是青壮去领,除非家里没有青壮。

  “不知道能不能从别县招一些工人过来,只是没有水,人家也不愿意过来,而且世族沆瀣一气,听到青山县要修衙门,别县的世族肯定也会这时候分水,除非咱们也能拿出水来分给工人。”少爷开始头脑风暴。

  “只怕咱们有水分下去,百姓也不一定愿意来,毕竟咱们在青山县顶多待三年,就算倒霉待两任,也只有六年,世族却扎根在此,百姓不想旱灾被渴死,就不能得罪世族。

  完犊子,咱们一点胜算都没有,这衙门怕是一辈子都修不好,难道任期的三年都住客栈?”

  宋亦荣宋县令闻言,身子又晃了晃,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仕途无望,老天要亡他啊。

  “臭小子口无遮拦,尽瞎说,”宋老爷子斥完少爷,又瞪儿子,“脑子长着干嘛的,你高低转一转,找不到工人,咱家的护卫和小厮全用上,还怕修不好一个衙门?”

  一个月修不好,就三个月,他就不信三个月还修不好,这么多人,有的是力气,只是不熟练而已,多学几天盖房子都学会了,何况只是修葺房屋。

  “爹,可世族虎视眈眈,护卫都去修衙门,谁来保护咱们?”宋亦荣一脸怕死的问。

  “……没用的东西,不是还有暗卫。”宋老太爷一个大比兜拍在他头上,恨铁不成钢。

  “暗卫关键时刻都紧着麟儿,咱们还是很危险啊。”宋亦荣捂着头委屈道。

  宋老太爷深吸一口气,“吓死你算了,真不知道那些年你是怎么当好知府的,这窝囊样怕是连县令都当不好。”

  宋亦荣嗫嚅了半晌,才道:“以前都在南地比较安定繁华的府城做官,不懂的可以问武先生,也可以问爹,现在武先生年纪大了,没法跟着来辽州。”

  新的幕僚还没找到,宋老爷表示他需要一位像武先生一样厉害的幕僚,不然他的脑子转不起来。

  “唉,造孽哦。”这个官与其说是儿子在当,不如说是他这个老子在替儿子当,操碎了心。

  宋老爷子捂着心口,一副心脏病要发作的架势,这时两个孙子跑过来。

  “祖父,我和二弟也能帮忙修房子,前几天我们都有帮忙,并不难。”宋飞鹏手里拿着斧子一脸兴奋,刚才他已经钉好了几根房梁,比他想象中的容易些。

  “祖父我也会,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很快就能把衙门修好的。”宋飞程信心满满。

  看着两个机灵的孙子,宋老爷子心里好受了些,万幸两个孙子没有随他们爹,脑子都比他们爹好使,还算有盼头。

  这时少爷大手一挥,对一众护卫道:“你们勤快点,赶在二月之前修好,修房的工钱另外算,一天一百文。”

  请本地的青壮修葺房屋,一天三十文,辽州的工价比十平县低十文,让宋家护卫修衙门,一天开一百文,做护卫的工钱是另外算的。

  “败家子,一天五十文就够了,说什么一百文?”宋老爷子想阻止已经晚了。

  “话都说出去了,不好再把工钱减下来,会打击积极性,”少爷不以为然,“祖父你别担心,这笔账我会让太子报销,不花咱们宋家的钱。”

  “哼,这还差不多,话说宋家的钱都被你败掉一半多了,你手脚收敛些,花钱别太大手大脚。”宋老爷子觉得一天之间苍老了五岁,一个个都不省心,他太难了。

  “哦。”少爷应得极其敷衍。

  省是不可能省的,两辈子都不可能省,只有在太子那里多薅些银子这样子。

  宋老太爷撇过脸眼不见为净,也不想和败家子说话了。

  “人要懂得及时行乐,你看那些被流放的人,以前如果没挥霍够本,流放到这光秃秃县,就亏大发了。”少爷跟在后面叽叽歪歪,歪理一大堆。

  说到流放,少爷又想起杜家舅舅们,于是把吉星高照叫来,让他们多安排一些人去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少爷脸色沉沉的发话。

  “你能不能说句好听的,别老是把死字,尸体啥的挂嘴上?”宋老太爷忍无可忍吼了一声,刚才还觉得胸闷的很,被他一气,又把郁结在心口的气给喷出来了。

  “祖父你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吗?”少爷帮宋老太爷上下来回抚着心口,担心真把老人家气出好歹来。

  “我现在要去躺一会,你别跟过来,我暂时不想看见你,”宋老太爷在小厮的搀扶下走了几步又顿住,“麟儿你乖乖地别乱跑,不可出去惹是生非。”

  “行叭,我知道了。”宋少爷认真地答应了。

  吉星刚出去一会,又折回来,略微拔高了嗓音,“少爷,张树来了,带着四五十辆车的东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