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沈燃和薛念谁也没有说话。

  薛念虽然为人爽朗,但却从不喜欢与人说心事。

  他真正的痛苦藏在内心最深处,不曾对任何人提及,只有他一个人消化,倒不是见外,而是人的喜怒哀乐并不相通,你的情绪,人家未必真的喜欢了解,时间久了说不定还会觉得烦。

  他觉得自己最奇怪的地方在于……

  既可以毫不犹豫为朋友两肋插刀,又非常清楚的知道人与人之间是应该也必须要保持距离的。

  既坚信“君子一诺千金重”,又很清楚的知道世道多艰、人心易变,有时候诺言不如放屁。

  所以他只肯在适当的时候帮忙,他要赵元琢自立,自己解决问题。

  所以他很坦然的面对并且接受贾斌的背叛。

  所以他劝人永远只劝一遍。

  比如面对一个要上吊的人。

  如果他说过“不要做”之后,对方还是坚持,他会很平静的走开,选择尊重。

  他宁可舍命去拉一个求生的人,也不会顺手去拉一个求死的人。

  所以他在自己与其他人之间严格划出一条线。向后一步是热忱,而向前一步就是凉薄。

  然而面对沈燃的时候,他总觉得这条线变得很渺茫。

  他下意识做出了很多承诺。

  他也不止一次试图拽住他。

  不知是不是因为沈燃身份的缘故,他甚至觉得看对方妥协很痛快。

  涂上伤药之后,薛念仔仔细细的用布条帮沈燃包扎伤口,嘴上却没闲着:“陛下怕臣么?”

  沈燃微微一怔,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什么?”

  “若是不怕……”

  说到这里,薛念稍稍停顿了片刻。

  他似乎是极轻的笑了下,而后才缓缓道:“不过包扎个伤口而已,陛下紧张什么?”

  沈燃沉沉注视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朕是嫌你磨磨唧唧。”

  话音落下,薛念十指如飞,在布条尾端打出了一个又整齐又漂亮的蝴蝶结,笑道:“包扎好了。”

  垂眸看见手腕上的蝴蝶结,沈燃太阳穴跳了跳:“薛子期,你几岁?还这么幼稚——”

  他气的连血压都蹭蹭长,一时间也不觉得冷了:“成何体统,拆了。”

  一边说一边就要动手拆。

  “别啊别啊。”

  薛念把嘴角的孤独压了又压,才勉强忍住没笑出来:“袖子垂下来就看不见了,而且此处又没别人,好不容易才包好的,陛下给臣个面子?”

  这个人啊。

  成熟的时候是真成熟,可幼稚起来就连三岁幼童也要望尘莫及。

  还有……

  薛妩那独特品味是跟她哥学的吧?

  一个给他戴女里女气的红绳,一个给他绑女里女气的蝴蝶结。

  沈燃冷冷看着薛念,冷冷的扯了扯刚才被某人撕烂的衣襟。

  他们不可能一直留在地洞中。

  但这件衣服被已经没法穿出去了。

  如今只有他们俩就罢了,出去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薛念轻笑了一声。

  下一刻——

  红衣落在沈燃身上:“陛下先穿臣衣服将就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