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声在寂静的山洞之中显得格外突兀。过于苍白的脸色勉强维持住沈燃眉目间的冷冽,他微微垂眸,瞥了一眼被撕开的衣襟,缓缓道:“怎么,是朕给你委屈受了吗?”

  声音沙哑。

  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嘲讽。

  这种情况下,究竟谁更吃亏,一望即知。

  咳嗽声又有些突兀的停下来,空气陷入了一瞬间的死寂。

  “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须臾之后,薛念哑声道:“但是事实上,我并不敢做这样的梦。”

  沈燃愣了愣。他下意识想追问,却听薛念继续道:“沈燃,你知道的吧,你根本不应该来,我也不希望你出现在这,哪怕是在做梦。”

  没想到薛念竟然张嘴就是一句“不应该来”。

  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沈燃微微拧了拧眉,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无名火。

  但他面上丝毫也不露,反而还轻笑了一声:“你……”

  然而只说出一个字,紧接着又听薛念叹道:“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沈燃又是一怔:“……为什么?”

  薛念微微垂下眼眸。

  他看着沈燃,眼眸漆黑如夜色:“因为如果换了我,我也一定会这么做。”

  默然片刻,沈燃笑起来:“所以你现在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当然是高兴。”

  薛念声音很淡:“如果陛下愿意顾全大局、守护山河,那当然好。可若陛下选择跟臣同生共死,臣自然也多谢陛下的心意。因为臣亦有同样的心意。”

  沈燃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满腔憋屈和怒火在薛念三言两语中尽做云烟散。

  这个人真是把他拿捏的明明白白。

  “薛子期……”

  沈燃扶了扶额,无奈道:“我从前讨厌你果然是没有错的。”

  薛念轻轻“嗯”了一声。

  他捡起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里衣,翻来覆去找最干净的地方撕下一块布条,低头给沈燃包扎手腕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割的实在太深,鲜血顺着白玉般的手臂淌下来,至今也没有完全止住。

  甚至浸湿了腕上戴着的红绳。

  自到陵豫关以来,第二次了。

  薛念瞧着那道伤,瞳孔难以抑制的缩了缩。他低声道:“陛下不要生气,臣认打认罚。”

  他指尖重新变得滚烫,与沈燃形成鲜明对比,犹如冰火两重天。

  烫的人心烦意乱。

  沈燃皱了皱眉,想把手抽出来:“我自己来。你……薛子期?”

  他用力拽了两下,但是薛念的手纹丝都没动。

  沈燃本来就没薛念力气大,如今还疲倦又失血,就更是落在了下风。

  即使彼此间不再针锋相对,然而被压制的感觉还是不太爽。

  他目光落在薛念抓着自己的手上,眼底清寒冷冽,又仿佛有星火四溅。

  薛念却是笑而不语,那双眼睛本是一汪静谧的水,此时却忽然起了波澜。

  虽然是相对无言,但倘若眼睛能说话,那现在恐怕就有千言万语。

  阴森森的地洞,旁边是面目青紫肿胀的尸体。

  可遍地都是风月。